不能说的秘密|嫁给子墨之前，我是个代孕女
文/竹露滴清响01.
三九天的北京冷风嗖嗖，冻得人站不住脚，街上的行人瑟缩着，迈着匆匆的脚步。车内的我却一脸的幸福，子墨正开车载着我去医院，后天是我的预产期，我要做妈妈了！
车内空调开得正好，暖融融的，我的心也穿行在春天的田野，无比的畅快。
“要不咱们剖宫产吧，怕你疼。”子墨又来了，这句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
“不，我要生！”我坚决地说。
孩子胎位那么正，为什么不生呢？对婴儿来说，从产道出来肺功能得到锻炼，皮肤神经末梢经刺激也能得到按摩……替别人生的孩子都是生的，自己的就更得生了。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吧，你抱着不嫌重啊？”子墨扭头看了我一眼说。
“不，我不嫌重。”说着我打开塑料袋，翻看着浅粉的婴儿服，可爱的奶嘴，我甚至还买了个小手铃。
我把它们紧紧搂在怀里，生怕有人夺走。
三年之前，也是这么一袋子婴儿用品，被人从我手里拿走，扔到了垃圾箱……
02.
如果世上真有忘掉过去的药水，我不想只饮下一杯，来一桶如何？只要能忘掉过去。
这样的妄想不止我一个人有吧。
五年前，我怀孕了，确切的说是代孕。
我讨厌代孕女这三个字，但却真的做了代孕女。和许多代孕女一样，我们只负责生孩子，给别人。
第一次做代孕时，我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没有结婚，以后怎么办？
当我把这种想法讲给丽丽听时，正在涂嘴唇的丽丽停下来，扭头对我说：“没有结婚生过孩子更好，雇主更愿意找，佣金也高。一块地收了好几茬庄稼早就没有底力了，讲究的人家不愿意找，佣金也少，就像四十多岁的李姐，刚代孕了一个，才二十万，嗤——”
丽丽继续涂嘴唇，见我不吱声，白了我一眼，把口红盖上盖子，走到我身边：“趁着年轻，多挣点，没什么不好。再说你父亲的医药费怎么办？”
一提起父亲，我更沉默了。父母都以为我在上海混得很好，最近父亲查出了癌症，等着我的钱治疗呢。
“你不会还等着你那个白马王子来娶你吧。笑话，王子娶灰姑娘只是童话故事，你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资金或者好处，王林会娶你？”
是的，王林不会娶我。他的家族不允许他娶我，如果我是老板的女儿，他家会主动联姻。
“好吧，丽丽。”
“这就对了，此路不通走别的路，再说这也不违法。”
丽丽立刻给红姐拨通电话：“我姐妹儿，26岁，没生过孩子，研究生毕业，明天我带她过去。”听着电话两头都很满意的样子。
我知道丽丽又挣了一笔中介费。
那又怎样？我需要钱。
03.
很多事情，当心里默许的时候，接着便会有行为，这样的许可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所以做决定是那么的重要，有些决定都最后可能成了后悔。
丽丽带我去见了红姐，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讨厌：“咱们双方自愿，你想好了填一下表，签一下协议，我们是欢迎你的，你条件不错。”
我匆匆看了几眼表格和协议，然后填好签字，总觉得有一种被出售的感觉。
走廊上，有工作人员路过我身边，我不敢看她们，我怕碰到她们探寻地目光。丽丽却不以为然，挎着他精致的包包，高高的昂着头，迈着高傲的步子。
一周后，我接到通知：“有雇主相中你，过来一趟吧。”
一见到红姐，她就神秘而面露喜色的对我说：“哎呀，子涵，你真幸运！人家出价70万，只要你顺利生下孩子！”
70万，一个数字划过我的脑海，随即没了感觉。
“不过呢，子涵，得需要你的一颗卵子。这也没什么的，做我们这一行，常有的事，人家就是看中了你的高学历才同意用你的卵子的。”红姐后来说什么我听不清了。
我说了句：“红姐，我回去想想。”就落荒而逃了。
晚上，丽丽回来就数落我：“子涵，多好的机会，别的代孕妇女想贡献卵子人家都不用，为啥用你的？还不是因为你年轻、有学历、智商高、长得好？别以为你答应了人家就雇佣你了，还得看你的身体各项指标达不达标！”
我没理她。
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是家里的电话：“子涵呐，你爸爸的治疗费用完了，你还能拿出点钱来吗？要不先跟同事借一点？”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无奈又苍老，我知道家里真的要揭不开锅了。
“妈，还需要多少？”
“医生说说手术费最少也得、也得10万……”
“妈，别着急，明天我把钱给你送过去，顺便看看爸爸和你。”
丽丽看着我，有点惊讶。
我拨通了红姐的电话：“红姐，我同意了，但必须先付我10万！”
“好说、好说！”红姐那头很高兴。
“终于想开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丽丽大声说。
一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人怎么这么容易在金钱面前屈服？不屈服，又能怎样解决父亲的治疗费？
04.
第二天，丽丽陪我去找红姐，见到红姐，我没说钱的事，说：“不是先检查身体吗？那就先查体吧。”
我被女服务人员带着，抽血、验尿、做B超……能检查的都检查了。
两小时后，结论出来，合格。
红姐说，按照协议，佣金分阶段付，卵子取出后先付10万，和精子配型成功植入体内后，再付给20万，孩子顺利出生付剩下的佣金。
“先付10万吧红姐，我急用。”
红姐有些为难：“你什么都没做，我们怎么付给你佣金？”
“我肯定按协议条款去做，您放心吧，我还想挣到后面的佣金呢。”我咬牙说着从没说出口的话。
“红姐，先支付子涵吧，有事找我！”丽丽在一旁帮腔。
装着10万块钱，我来到家乡的医院。看到瘦弱的父亲和因操劳耳苍老的母亲，我发现我这个决定挽救了这个家。
把钱放下，又安慰了父母亲，我马不停蹄地返回上海。
三个月后，我的体内植入了一个胚芽，虽然卵子是我的，但是我却没权利做这个孩子的母亲。
让丽丽羡慕的是，我被安排到郊区一栋别墅里入住，雇主家给我雇了一个钟点工，负责我的饮食。
丽丽说我命好，碰到一个有经济实力的雇主。
日子开始锦衣玉食起来，除了不能离开这栋房子，我想吃什么有人给送什么，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做的事有利于胎儿发育。
每半个月，有人带我去一家高级私立医院去检查一次。
三个月后，我肚子微微隆起，雇主家给我雇了一个长期保姆，保姆时时陪在我左右，小心提示着我：“千万小心，走路别滑倒，碗太滑了，我喂你吧！”
一时我成了一件昂贵的瓷器，被人小心地守护着。
但是瓷器是没有自由的。
05.
6个月的时候，有了胎动，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淘气起来，我用手充满喜悦地摩挲着，想像他出生后的样子。
和第二个保姆熟了以后，没事时我们开始聊聊天。
“做代孕也就是几年的事，孩子，做完这一次就去找个好人嫁了吧。干这个太伤身体了。”这个大姐倒是朴实得很。
身体没受过伤害，怎么会知道受伤害多难受？我心里想着，有些悲凉。想着在家时母亲念叨的话：“女孩子，自己照顾自己，冬天一定要多穿，你穿那么薄，上了年岁会腰疼腿疼……”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肚子越来越大，我又给家里打过去20万块钱，父亲的病得到了有效遏制，早已经出院了，就是有些想我，多次打电话让我回家。
我跟家里说公司派我出国学习了，还要半年的时间，父母只得说等我回家。
还有半个月就要生产了。有人接我到那家私立医院。
我忽然有些失落，在自己腹内十个月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孩子却不能归我所有，我孕育了这个孩子，却不能做这个孩子的母亲。
医生对我的检查更加频繁，生怕我有什么闪失，红姐也到医院来过几次，说只要孩子一出生，最后的一笔佣金立刻到账。
不知为什么，我很紧张，突然不想把这个孩子给他们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丽丽时，丽丽说我大脑有问题，这样不仅剩下的佣金得不到，还得还回之前所有的钱。
我不再和任何人说话，终于清醒这就是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被送到了产房，四周白白的墙壁突然让我很恐慌，我像一只被抛在沙漠里的鱼，艰难地呼吸着，感觉自己就要渴死了，此时我希望母亲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给我些许安慰，可是眼前除了苍白的墙壁、晃着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就是穿着白色护士服的护士。
终于，我这只鱼要渴死了，我大声呼喊着，呼喊着，一阵剧痛，我这只鱼昏死过去了。
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把我叫醒，我挣扎着坐起来：“医生，我看看孩子！”
也许我的声音太虚弱了，医生没有听见，或许听见了，根本就没理我，只是对另一个年轻的医生说：“快去告诉王董事长，他得外孙子了！
一众人抱着孩子都出去了，去给什么王董事长一家报喜信，仿佛这个孩子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是啊，跟我有什么关心呢？！
我被一个小护士推回病房，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一阵荒凉从心底生起，蔓延到全身。
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人进来，把一张卡丢在床头：“这是最后的40万，你收好。”
我抓起床头的塑料袋：“这些都是婴儿用品，给孩子买的，你……”
“董事长家里这些都准备好了，你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求求你，拿着吧。”我快要哭了。
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眼神像看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拿起塑料袋，走了。
我刚躺下，门外传来“哐”的一声，一个护士进来，随着门缝滚进来一个婴儿奶瓶。
粉色的，我叫人买来的那个……
06.
空空的单人病房，我一个人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会儿，便沉沉得睡去。
梦里，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向我跑来，我张开双臂去迎接时，小男孩儿却跑过了我，跟另一个女人叫着妈妈……
拿着那张40万元的银行卡，我回到家里，跟父母说，公司外派任务完成，回来了。
“怎么这么虚弱，一定是学习累得，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这下好了，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调养调养。”妈妈心疼的唠叨着。
在家呆了两个月，我又回到上海，回到了和丽丽一起合租的出租屋，丽丽说她要搬出去住了，她终于等到了一个像雇佣我一样的雇主——怀孕期间提供住处、生活费和保姆。
丽丽已经做了两单代孕了，她说这是最后一次，然后就不做这个，想找个喜欢的人嫁了。
丽丽说得很轻松，好像做过代孕后什么都没曾改变过，只不过肚皮鼓起来又收回去，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一样。
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改变过吗？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过了一段期间，红姐打来电话找我：“只借你的子宫，10个月，自己在家保胎直到孩子出生，对方什么都不提供，30万，怎么样？”
我同意了，住在自己的出租屋，随意又安心。
两个月后，我像养名贵花草一样养起了肚子，这家雇主倒是省心，从不带我到医院检查，我只得自己一趟一趟跑医院，我不想出任何意外。因为协议上写的很清楚，出了任何意外，剩下的佣金都不会付了，雇主要的是结果——一个健康的婴儿。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不舍和荒凉，我也学会了对自己好，生完这个孩子后，我请了一个保姆回来，在出租屋照顾了我一个月。
我又一次回家，告诉父母不想在上海待了，南方的寒冷给我留下了不可抵御的创伤，不适合北方的我，父母同意了。
我去了北京，待在了在我的省份包围着的这个城市。
07.
从此不再期待爱情，30岁的我心早就衰老成50岁的沧桑。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在时光里渐渐老去。
子墨是我给狗狗看病时认识的，当我着急地带着我的土豪去看病时，子墨安慰我说土豪只是着凉了，打过针就会好。
后来我们聊了很多关于狗狗的话题。
子墨的宠物诊所生意很好，他还雇了两个人，也都是宠物发烧友。
没事的时候，子墨常来我的花店，用他的话说要“常入芝兰之室”，幽默的他讲的故事倒是打发了很多闲暇的时光，渐渐的，我对他很有好感。
情人节那天，我卖出了好多玫瑰花，晚上快要关门时，子墨进来，要我包一束玫瑰，他说今天要去表白。
我听了心里一紧，随即摇摇头。
我把扎好的玫瑰递给子默，子墨说：“要打烊了吧，走，我开车捎你一截！”
“你还是赶紧去表白吧，我自己回家。”我说。
“哎呀，客气什么，顺路！”子墨说着拽走了我。
车子走到半路，路过一家西式餐厅，子墨突然突然停下车。
“在这儿与女朋友表白吗？”我问。
“是的。”子墨冲我笑笑，拉着我往里走。
“喂，你女朋友看见不好！”
“走吧！”子墨拽得很紧，我只好随他进去。
选择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子默把花递给我：“做我女朋友吧！”
我有些错愕：“不是，我……”
“我今晚要表白的女朋友就是你！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只想拥有你的以后，拥有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没作声，我还有权利做子墨的女朋友吗？
“你不反对就是答应了！”子墨很高兴。
从此，我成了子墨的女朋友，后来，我嫁给了他。
08.
“还在发呆吗？到了！”子墨把车子停好，扶我下车，我挺着肚子，幸福地向妇幼医院大门走去。
三天后，在子墨的陪护下，我生下了我们的女儿。
看着女儿在我怀里大口地吃奶，一旁子墨忙东忙西的样子，我无比的幸福。
我把这一喜讯告诉了丽丽，远在美国的丽丽祝福我，并对我说：“有些事情，就当作秘密，保守一生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放下电话，看着子墨，我想，唯有在以后的时光，用更多的爱去弥补对这个男人的歉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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