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你胖嘟嘟的手

拉着你胖嘟嘟的手

                        ①

六一的前一天，老师通知说你们晚上在礼堂看演出，九点在幼儿园门口接。我告诉姥姥，我加完班去接你。

这是你上幼儿园后，我第二次去接你。

礼堂的演出九点准时结束，老师带着你们，两个两个地拉着手排着队从礼堂走到幼儿园门口。站在路边，透过人群，我没有搜寻到你。统一身着迷彩服的你们，在朦胧的路灯下，是一群分不清的小可爱。

轮到大三班离园，我挤进入口，眯起眼睛还在仔细分辨时，眼尖的你已经喊出了爸爸。你高兴，我也高兴。

你高兴，我猜是因为晚上看演出的快乐，还有爸爸来接你。我高兴，是因为你高兴。

胖嘟嘟的小手主动牵上来。对于大院，你远比我熟悉，所以今晚，好像是你带我回家。

车停在稍远的地方，我们拉着手走过去。你给我讲晚上演出和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高兴但不急促。你沉浸在你的快乐里，我忽然感觉到时光就此停滞。

透过高大茂密的梧桐树，在路的交叉口，我看到了北京难得一见的明亮的月光。在你说话停顿的间隙，我听见了梧桐叶沙沙的摩挲声。

我才发现，负重忙碌的日子，岁月依然如此静好，只不过是我无暇抬头看罢了。

5月31号，农历的四月十七，圆月正满，有清凉的夜风。

                        ②

因为我的工作调动，也因为你的上学，我们几次搬家。有一次你问我，我们的家在哪里？记得当时我好像没有回答，因为爸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辽西农村的那个老屋，曾经是爸爸的家。奶奶在爸爸读高中的时候离开了我们，爷爷后来又和现在的奶奶成了家，再后来搬到锦州。那个辽西的老屋就不再是爸爸的家了。

有两个字，你现在可能还只认识一个。一个是“家”，一个是“冢”。“家”这个字可以拆开来，上面是一个房子，下面是一头小猪。造字的人认为，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再喂养一头小猪，就很幸福了，这就是家。“冢”这个字和“家”是一样的笔画，只不过其中的一个点换了位置。你看，“家”上面的一点，就像当年奶奶做饭时从房顶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现在炊烟没有了，奶奶永远地睡在那片土地上，对于爸爸来说，那个小时候出生的地方，“冢”的味道大于“家”的意义。

曾经以为，奶奶的离开，带走了全世界的温柔。但你的到来，却又融化了我所有的坚硬。我希望在忙碌一天后回到家里，听你一声稚嫩的称呼，一个温暖的拥抱，哪怕回来很晚，捏一下你胖嘟嘟的脸，也会卸掉一身的疲惫。

你原来问的那个问题，爸爸今天可以回答你。我们的家在哪里，我们的家，就是你在的地方。

                        ③

七年来，眼见你慢慢长大，也是你，在让爸爸慢慢成熟。你未来，我还可以是一个玩性很重的孩子，你已来，我必须是一个无坚不摧的爸爸。你的到来，让我更多懂得什么是责任，更深体会爷爷奶奶给予的恩情。爸爸的人生，因你而圆满，慢慢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很高兴，你也慢慢成长为我们希望看到的样子。

去年春节前，我们一起去北京站接爷爷，看见一个小姐姐蹲在路旁，用粉笔在地上写了很多字。你奇怪小姐姐为什么那么冷的天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埋头蹲那么久，因为爷爷马上到站，我急匆匆应付了几句就拉着你走开了，但后来回家的路上，甚至很久以后你都念念不忘。当我有空时给你讲了地上粉笔字的内容，你更是心疼小姐姐。

后来又有两次我们遇到了相似的事情。一次是在王府井地铁口，一位盲人老爷爷坐在路边拉二胡，当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拿出几块零钱交给你时，你很凝重地走过去，轻轻地把零钱放到老人身边的奶粉罐，然后面朝老人倒退着回到我身边。走远时你问我，老爷爷这么难，为什么我们不把所有的钱都给他？我说我们自己也还要花钱，老爷爷会有更多的人帮助他。

那次，说心里话，我只是想让你学会帮助别人，懂得善良。可你的想法让我出乎意料，你要付出更多的爱，原来，你本善良。久居城市的麻木，限制了爸爸对你善良的想象。

还有一次，是从国家图书馆回来的地铁上，遇见一位年迈的妈妈牵着双目失明的儿子。孩子半昂着脸，闭不合的眼睛朝着拉手的方向。娘俩一路走来，孩子唱着那首《你是我的眼》……我备好零钱，你伸手拿过，在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轻轻递过去。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双手合十朝那位妈妈点了点头，屁股站离了座椅。除了盲孩子沙哑的歌声，车厢里惊人地安静，很多人低头看着手机，你默默地做完了你想做的事，坐在那里追随着娘俩的身影想你的心事。

我很高兴，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学会了善良的表达。除了一点点善意的物质帮助，这种无声的、尊重的方式，本身也是一种善良。你善良的样子，让人打心里喜欢。

                      ④

让我打心里喜欢的，还不止你的善良。

你很敏感，所以更善解人意；在部队幼儿园四年，你身上有慢慢锻炼的坚强，慢慢养成的自律。还有你一天天的进步，从目不识丁，自学成为现在基本阅读不成问题，从一开始跳绳只能跳一个的小胖墩，成为一分钟跳185个的班级亚军，从拿不住篮球，到镇定自若连续拍942个的玩家，从呼啦圈只能转两三圈，到现在轻松达到几百个的小能手……所有的成长，爸爸都记在心里。

在台湾，有一位奶奶叫龙应台，她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的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这些话，现在你可能还看不懂，但爸爸却越来越深地感受着其中的涵义。所以，趁着现在你还没有跑远的时候，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

前两天，你很高兴地告诉我，你的老师和你说爸爸的文章写的很好。你能以我为自豪，我自然很高兴，但听了你的话，我却歉意很深，七年的时光，这是我专门写给你的第一篇文字。

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从幼儿园毕业了，正式开始学习的旅程。这些文字，是爸爸在这个阶段送给你的礼物。没有太多的希望和要求，只是记录一些我们的点滴，让你记住这段美好的时光。

如果非要说一个希望的话，我只想和你说，岁月静好，愿你平安走好每一段路，记得别忘了，带上你无邪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