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肆虐,雪花如羽,立春之后的第二场雪,比第一场大了好些。
洛园的大院中央,一尚未及笄的红衣少女独自于雪中舞剑,似不知寒风冷雪为何物。
朱英于茜纱窗内痴痴望去,仿佛又看到了多年之前的自己,那时候她还是白府的千金小姐,姓白,名雪。
她现在的丈夫洛白,那时还是她哥哥白云的书童。想来她与洛白,也算是“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的青梅竹马了。
可惜这世上最美的词语,终究不是青梅竹马,而是高山流水。
洛白始终以为,她喜欢的是冬天,因为冬天可以看到白雪。白雪,那不是如她一样冰清玉洁的东西么?
只有那个叫春煦的少年知道,她喜欢的其实是春天。
她的父亲姓白,她的母亲却偏偏姓朱。所以她的父亲终其一生,都没有爱过她的母亲。
所以无论她的父亲如何疼爱她,她都一如既往地讨厌她的父亲,甚至痛恨自己是她父亲的女儿。
于是她倔强地迷恋红色,甚至在她父亲出殡的那日,也身着艳烈的红衣,为她苦命的母亲出气。
父亲的死虽不能令她痛心疾首,可那日春煦的身份却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她的父亲死于战场,是华舜王朝的好臣子。所以出殡那日,当朝太子也亲自前来吊唁。
当朝太子姓许,名春煦。
红衣如火的她,看向许春煦的目光亦烁烁如火。
“你若还是不肯原谅白将军,以后便改叫朱英吧。”
许春煦看着她的眸子,深邃得令她难以捉摸。
朱英,那是她初见春煦时,灵机一动为自己取的假名字。那个如他的名字一般明媚的少年,一曲《乱红》吹乱了她的心弦,也吹开了她的春天。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样清爽干净的少年,会属于乌烟瘴气的皇宫。
春煦,你若不姓许,就好了。
她固执地这样想着,以为一个身份就足以否定一切。许春煦懂她又怎样,注定许不了她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而洛白却可以。
如今的许春煦早已贵为华舜天子,山河万里,妃嫔无数。于是她更加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意难平有什么关系,至少洛白自始至终,都对她一心一意。
洛白娶了她之后,意外得到天子的赏识,自此便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听闻洛大人喜得千金,天子更是龙颜大悦,当即便赏赐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园子,御笔亲题“洛园”二字。
她为女儿取名洛棠,洛白以为她喜欢海棠花,便命人在洛园内遍植白海棠。却不知她喜欢的,其实是红海棠。
“娘亲,棠儿的剑法是不是又进步啦?”
女儿脆生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朱英微微勾了勾唇角,起身握住女儿的手,柔声道:“等你爹爹回来,你再同他比试比试就知道了。”
“娘亲又糊涂了,爹爹只会哄娘亲开心,哪里会什么剑法。”
“你这丫头……”朱英伸出食指,狠狠戳了戳女儿的眉心,眼角眉梢却尽是宠溺。
而此刻的点睛宫正殿内,天子许春煦因群臣频奏立后之事而彻底震怒,案上的奏折霎时间散落一地。
洛白默默俯身,将奏折一本一本捡起,整理好后重新放回案上。许春煦深吸一口气,平静道:“若有可能,朕情愿与你互换身份。”
“陛下说笑了。”
许春煦不再言语,只闭目暗暗苦笑。朱英,你可知我坐拥天下,却终日身不由己。可知我佳丽万千,却无人再知我心。
这一世,我便是输了这天下,也要为你空着这皇后之位。
我许你洛园芳华常伴,你却留我深宫寂寞无边。
却不知,如今的洛夫人,你可曾有过半分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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