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茶娘,几日不见你这制茶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啊!”
一桌子穿着乌国行军服的将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你这妇人髻是为了谁梳的啊?看样子我这想讨你回家做娘子是不成咯!”刀疤脸一条腿蹬在茶凳上,一个手端着茶碗,笑着看不远处算账本的茶娘。
“李大哥可别打趣我了,你家李嫂子的炮仗脾气听见你说这话,还不拿刀来卸我胳膊呀!”
茶娘边拨算盘边笑骂刀疤脸,刀疤脸听了也不恼,一桌子人又开着荤段子哈哈笑起来。
古道是乌国和塔国交界的边境小路,为了两国安邦,两个现任皇上的太爷爷签订了一个协议,古道不归任何一个国家管辖。
所以,久而久之古道就成了乌国不管,塔国不要的地界儿。距离古道最近的乌兰镇要走上半个时辰。
茶娘是三年前突然来到古道的,没有人知道茶娘姓甚名谁,也没人了解茶娘为何来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茶庄。
只是自从茶娘来了后,这地儿才有了生气,也渐渐有些人来这喝茶。茶钱便宜,人人都喝的起,实在没有银钱的路人来讨碗茶喝,茶娘也不提要钱的事儿。
茶娘也不是一开始就梳妇人髻的,只是有那么几天茶庄关门,茶娘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梳了妇人髻了。
听乌兰镇打铁家的王大妈说,茶娘是回去成了亲了,但从没人见过茶娘的相公。
茶娘生的漂亮,鹅蛋脸,柳叶眉,嘴唇红的好像能滴血,小脸白的就像塔国雪山上常年不化的雪。
有人传言,茶娘的相公是个瘸子,因为来不了古道,所以从不露面。也有人传言,茶娘的相公奇丑无比。还有人传言,茶娘是某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妾。
传言都有鼻子有眼的,传到茶娘耳朵里,茶娘也不生气,反而和他们一起当笑话听。日子久了,茶娘相公的身份反而成了迷。
“诶,你听说了吗?要打仗了。”塔国蘑菇镇的砍柴郎和乌国乌兰镇的卖花儿姑娘每隔几周就要在茶庄遇一次,郎有情,女有意,砍柴郎每次都要给卖花儿姑娘带一些塔国的小玩意儿。
这次他带来的,却是个坏消息。
“我听我爹说起了,乌国已经开始征兵了,我大哥也在名单里。你...”卖花儿姑娘绞着手里的花儿,终究也没敢开口问问他是不是也要去应征了。
“百合,我出发那天,塔国也开始征兵了,不出意外我应该也在名单里,你愿不愿意等我回来?”砍柴郎抓住卖花儿姑娘的手,着急的问出口。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你和我大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战场上。”百合把手抽出来,把头扭过去擦了擦眼泪。“如果,我大哥在战场上...那我...”
“百合,你相信我,等我来迎娶你!”砍柴郎看了一眼卖花儿姑娘,坚定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茶娘轻叹了一口气,把一碗清茶放到姑娘面前。“战争是两国之事,何故要上升到你二人的感情呢?他说迎娶你的时候,你明明是欢喜的不是。”
茶娘拄着下巴,一双眼仿佛看透了姑娘的内心。
“我只是怕,怕他和大哥有一个人回不来,我该怎么办啊。”百合掩面而泣。
“茶娘,你跟我说说你的相公吧,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茶娘望向边境的地方,突然轻笑起来。“爱情啊,那说来话可长了。”
他又来古道茶庄喝茶了。
一身青色的长衫,戴着个奇奇怪怪的斗笠,手边是一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长刀,如果忽略了那张干净漂亮的脸,他还真像个不称职的江湖骗子。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他都要到茶庄来,从日出坐到日落,静静的坐着,好像在等什么人。
茶娘每次都给他上一壶茶,从坐到走,他从来没有喝过,每次走的时候,他都会放一个铜板在茶壶底下。
茶娘和他从不多说一句话,两个人甚至可以在一张茶桌上静默无言。
已经有多少铜板了呢?
28枚。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打破了平静,“你可愿跟我走?”
他并未看向茶娘,看的也不知是远方的沙还是沙中那一株不愿服输的小草。
“江湖险恶,可若这个人是你,我倒真心欢喜。只是,我暂时不能离开茶庄。”茶娘嘴角上扬,语气里却带着失落。
“一年后,我们就永远离开这里。”这一次,他是看向茶娘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
“好。”茶娘给自己斟了一碗茶,“不见不散。”
两国要开战了,古道上往来的将士也多了起来,乌国的有,塔国的也来。
两国将士仿佛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茶庄里不开战。
茶娘每天听人说起最多的是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乌国将军,魏柒。
传说这个魏柒将军生的高大威猛,长得凶神恶煞,令人闻风丧胆。
每每这时,茶娘就放下手里的活计,也笑着坐下听他们口中的柒将军是怎样一个英雄。
“你们听说了吗?柒将军中毒了!”一个塔国将士神神秘秘的和同桌的战友说着悄悄话。
“听说了,好像是咱们的一个女刺客下的毒,据说乌国太医都束手无策。”大胡子边说眉毛还一直上扬,语气里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真的假的,柒将军那可是战神啊!怎么会被人下毒!”
“听说柒将军还未娶妻呢,这下子无后了。”
“你们说女刺客?柒将军的身手怎么会被一个女流之辈放倒了,肯定啊是贪图美色咯!”
茶娘手一抖,扔了一壶茶在茶桌上,转身就往内室里去了。
几个刚刚讨论女刺客与柒将军的士兵看了看茶娘,“要是女刺客像茶娘这么漂亮,我也愿意牡丹花下死!”
几人放肆的放声大笑,毫不顾忌。
乌国的几个将士灰头土脸的来到茶庄,“茶娘,来壶茶!”
“李大哥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来怎么垂头丧气的?”茶娘把茶放到茶桌上,边问边转身朝着柜台走去。
“柒将军身亡了,乌国两场战役都败北了,皇帝已经签了降书,柒将军打下来的三个城池归还塔国,以后互不侵犯。”
“这么说来,古道又要成为过去的古道了。”茶娘喝了口茶,轻叹了口气。眼睛望着茶庄外,不知在想什么。
次日,茶庄突然消失在古道上,就像她来时那样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茶娘究竟来自哪儿,又去了哪儿。
有人说,她是回去找她相公了。有人说,是那大户人家把她抓回去了。也有人说,茶娘死了。
砍柴郎和卖花儿姑娘终是成了亲,砍柴郎趴在卖花儿姑娘的耳边说:“你可知,那刺杀了柒将军的女刺客是谁?”
卖花儿姑娘摇头:“是谁害了柒将军?”
砍柴郎摸着卖花儿姑娘的头发,“是茶娘。她是塔国培养出来专门为了刺杀大人物的女刺客。”
“这一处山林可真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这个房子?”
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喂着鸡扭头问着那边生火的男人。
“从我们在山洞里第一次相遇,你受了重伤,哭着说你倦了这样的生活的时候。”男人笑得人畜无害,“现在,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女人回过头笑的灿烂,眼前再不是漫无边际的风沙,而是男人亲手种植的花草。
门边立着一个奇奇怪怪的斗笠,斗笠旁的小竹框里,是28枚铜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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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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