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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池塘浸种(清绘本《耕织图墨痕》)春分时节,乍暖还寒。如果你不是位经验老到的庄稼汉,若想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要把那干了一冬的稻种,催发芽口,可真不是一件易事,浪费种子不说,还会错过播种季节,影响一年收成。隔壁小丢子家,有几次,他们家的稻种硬是没能发出芽来。
“溪头夜雨足,门外春水生”。初春的江南,稻子浸种时节来临,母亲从谷仓里拎出去年留存好的稻种,倘是天气晴好,还得把它们置于太阳底下晾晒一会,让阴了一冬的稻种舒坦舒坦,吸点热量,让稻种恢复体力。晾晒过后,收拢置于一白色蛇皮袋内,放在村中央那口方池塘里,浸泡一日,待稻种吸足了水分,饱满膨胀,拎起滤去水滴,倒入竹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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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中饭,利用做饭灶中那剩余的柴火余温,烧上满满一大锅热水,水温控制于28至35度之间,水温不宜高,太高易烧坏,温度过低,种子因吸不上足够热量,总也发不出芽。水烧好之后,一勺一勺浇湿箩筐内的稻种,通体都要浇湿透。淋完热水,还需双手不断上下搅动,让稻种通风,流入新鲜空气。若是没能及时透气,筐内温度一旦过高,稻种便会板结闷坏。
如此反复搅上几日,再用干稻草把它们覆盖好,置家中灶台的角落,借用生火做饭释放的余热增温,在温度与时间的共同作用下,这些谷种便会慢慢裂开芽口,露出白色嫩芽丝,夹杂于谷壳金黄色泽之间,如同一个个黄白的小逗号。稻种芽口催发好,需要及时播入耙平的秧田。
一年播种季又来临,由于母亲不会耙田,临时又找不人来帮忙,为了不耽搁发好芽的稻种及时着床,母亲只好站田埂高处,指挥我下地耙田。那时,我也就十一二岁,个头比铁耙高不了多少,小小人儿赶牛耙田,确实有点唐突,不是万不得以,母亲断不会出此下策。
开耙之前,母亲一再叮嘱要我留意脚下,缓步慢行,与那锈铁耙尖保持一定距离。整个铁耙宽约八十公分,插入泥里中的铁耙,细铁尖一字排开。牛在前拉耙,我在后扶紧木把手,死命下压,平衡好铁耙,哪处高低不平,随机上拉或下压,亦步亦趋,紧跟上牛的步伐,小心缓慢推进,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生怕锈铁尖撞到脚。
春水冰冷,刚下田时刺骨的凉,一会脚便冻得通红,麻木之后才慢慢习惯。我边看前方,边在意脚下,不敢有丝毫大意,耳旁不时响起母亲的喊叫,这里高了,那边又低了,如此折腾一个上午,那一块大秧田,总算顺利整平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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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耙平的秧田,全是泥浆,与调面粉时放多了水一般的稀稠。母亲也下了田,用锄头依此分隔出一垄一垄的苗床。垄与垄之间,留出一脚间隙,以便后期打理。刚分隔好的田垄,复又出现高低不平之状,母亲借助长木凳面,来回把垄上的泥浆找平。若是田垄高低不平,低处的种子会淹坏,高处的稻种刚会缺水,影响稻种发育长新枝。母亲平整好苗床,均匀撒播起稻种于田垄间,再撒上一层薄薄的草木灰,既给稻种保温,又兼作秧田基肥,最后,覆盖上厚塑料膜给新播种子保温御寒。
日变夜化,秧苗每天都在长高,母亲去往秧田也更加频繁,若是出大太阳,还要掀开薄膜通风,调节秧棚温度,并及时调节水位。嫩秧苗发出新根,已长牢实,开有两、三片嫩叶。不久之后,施过化肥的嫩秧苗,如同吸足了母乳的新生婴儿一般,肥嫩嘟嘟,微风荡过,竟还有几分得意,摇曳跳起集体舞。母亲对那些秧苗特上心,呵护有加,倘若秧苗干瘦枯黄,母亲又得去追加施肥。她对秧田的倾注与关心,惹得我常起醋意,竟异想天开,要是我能成为那秧田的一株,该多好。
就二十几日的功夫,田垄之间的秧苗,高度猛然蹿至十几厘米,好些肥硕体大的秧苗,早已从根部迸出另外的新枝,密密麻麻挤满苗床,田间一片碧绿,满是盎然的生机,尽在田间喧嚣着躁动!
望着那一垄垄沐着春风,缀着细露水珠,浑身上下透着劲,正在田间快活吞下一缕缕阳光的秧苗,母亲脸上顿时涌起笑意,心生喜悦,被一股说不出来的欢欣所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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