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牢房里漆黑一片,成团的蚊子嗡嗡的疯狂肆虐着,几只大老鼠扑通扑通地不时打斗声,隔壁偶尔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何绥静静地躺在那潮湿的地上,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样,任由蚊子在伤口处痛饮。外面又传来一阵阵棒子声,早已过了三更。
何绥在死气沉沉的黑暗中想起了他的祖父,西晋王朝的开国丞相何曾,也是武帝司马炎的贴身之臣。
早在文帝选立世子时,司马昭本想立次子司马攸,当时官拜太尉的祖父和左长史山涛、尚书令裴秀、还有贾充等一起坚决劝阻道:“废长立少,违礼不祥。”
因此司马炎得立为世子,并后来受魏禅让,承继大统,是为武帝。那时他祖父是太尉兼朗陵公,后又进位为太傅。
彼时,他们何家是何等显赫啊,京城乃至全国上下,提到他们何家无人不晓。就连他们何府的门人都是身着绫罗绸缎,府里的用人都是五花马千金裘,走在大街上无人敢侧目而视。
祖父一直和惠帝的国丈贾充相交甚厚,他们何家府库充盈、财宝如山,记得祖父经常吃一日饭花费一万钱,都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有些甚至是皇宫里都不常见。祖父却还经常没有胃口,几乎无处下筷。
他父亲何劭胃口更差,一日饭花费二万钱,还嫌厨子们不中用,动不动就会把哪个倒霉蛋扔进狩猎苑的野兽园里,既然做不出可口的美味就让他们自己变成美味。
还有自己,官至侍中兼尚书,被怀帝司马炽引为膀臂。总以为自己身出名门望族,是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平素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待人也是清高孤傲、目空一切。
转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过去的繁花什锦如南柯一梦,到如今自己竟不如一田翁山农。可叹祖父早就料到今日,却无力摆脱这荣华富贵。随着这个黑夜过去,自已也将永远消失陨灭。
祖父的预言果然成真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躲过。
还记得一次祖父侍宴武帝回府后,招集诸弟子说:“主上开创了大业,我经常陪侍宴席,从来没听主上说过治理国家,外服蛮夷,内治国事这样的大事情。平常说的都是家常里短,鸡毛蒜皮之事,这难道不是耽误大道吗?我们家后代子孙将来必定受到牵连,免不得一场杀身祸乱啊。我年龄大了,应该不会受到影响,汝等尚可无忧。”
祖父指着父辈们正说到“忧”字,却猛地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指着何绥以及众孙辈说到:“此辈可惜,必遭乱亡。”
何绥的父辈们果然安然无恙,何绥等孙辈们时间久了,也就渐渐淡忘了祖父的预言。锦衣玉食,大权在握,有几个能居此间还能时时警醒自己?况自己是新皇帝的心腹之臣,未来辉煌可期。
但他忘了东海王的强大,从汝南王、楚王、齐王、赵王、长沙王、成都王、河间王,直到最后的东海王,司马越是笑到最后的赢家。就连现今皇帝都是司马越扶上去的,何绥发现自己前面还经常同东海王较劲,是多么的可笑。
今日一早,何绥就眼皮一直跳,他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情。早朝还没结束,传令侍卫就直奔大殿,磕磕巴巴向皇上报告说太傅东海王率领军队从驻地已进入洛阳城,马上到达皇宫大殿。
何绥一听就知道自己这次完了,如梦初醒却晚了。司马越果一上殿就指责皇帝听信奸臣之言,诬陷他不忠,他要来清君侧。随后,命令平东将军王景把何绥等几个人抓了起来,要让皇帝杀了他们这几个人。
他们都是怀帝近臣,此时怀帝亦是无可奈何,空余一腔悲愤,唯有挥手掩面而泣。最后何绥他们被暂时关押在廷尉的监牢里。
天快亮了,何绥觉得自己困了,他准备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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