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作者: 本命年的红腰带 | 来源:发表于2021-02-16 15:22 被阅读0次

      许是瘟疫吓得,春姑娘扭扭捏捏地珊珊迟来。至于性格,似乎变成了更年期的春奶奶,不是嚎叫着刮大风,就是气急败坏地扬沙子。难得今天风平浪静,天有一点阴,正好不晒。

     

      旺财照例五点钟叫我起床,全然不管周末这回事。先给它添了猫粮,又加了些切碎的烤肉,小家伙咯嘣咯嘣地吃起来。站在厨房的窗前看了看,真是外出远足的好天气。上次早晨喝了粥,出去走了一会儿,又累又饿,今天早餐需要做点禁饿的。

      昨天在网上新买的笨鸡蛋还没尝尝,那就做个涛哥爱吃的蛋炒饭,再来个山药汤。蛋炒饭里边有紫色的洋葱,橙色的胡萝卜丁,金黄的鸡蛋,绿色的西蓝花丁,黑色的木耳,五颜六色很好看。山药汤里,放了切碎的山药,翠绿的菠菜,浅黄的鸡蛋秀,深绿色的海木耳,滴上几滴香油,好清香。一人一大碗,谁也没剩饭。

    辽河,是这片黑土地的母亲河,虽然没有多么波澜壮阔,但最是亲切。我们沿着河堤缓缓地向南走。河水轻轻地拍击着堤岸,那种声音,会让人一下子想起一个象声词“欸乃“,我极爱这声音。曾在跟着外公去钓鱼的时候,每天与它相伴。它似在不停地唤醒着我脑海中的画面:外公让我扛着他的两臂粗的鱼竿口袋,里边装得满满的渔具,对一个还没上学的小孩子来说,其实挺重的。

      外公背着双手,微驼着背,哼着不知道名字的曲调走在前边,我扛着渔具晃晃悠悠跟在后边。虽然吃力,但外公说,小孩子不干活、懒是不行的,什么都不干的人是没资格去玩的,所以我还是扛得甘心情愿。

      路上是要经过一架铁路桥,我们需得在铁轨旁边仅仅一人多宽的木板路上走过去,木板间缝隙很大,可以透过它们看到底下的小河水,让人一阵阵地眩晕,腿不听话地软起来。要是赶上过火车,呼啸而来的钢铁怪兽会产生一种欲将人抽离的风。彼时我小小的身体,若是没有那只颇重的鱼具包压着,怕是真可能被抽走啦。

      心里原本是很害怕的,外公在桥头站住,回头问道:“害怕吗?害怕就自己回去。”还露出一丝隐隐的挑战般的笑意在唇边。我双手抱紧鱼竿包,用最大最快的步伐走过桥去,心里除了怕,还是有些气的。

    最初的那些次,外公紧跟在我后边保护着,要是赶上黑乎乎嗷嗷叫的货车,外公就会把我挡在外侧。直到多少次之后,我真的不再害怕,能像走自家门前的小路一样悠闲地过桥,外公才又背着手哼着调儿走在前头了。

    在水库边钓鱼的时候,外公让我去找蚯蚓做鱼饵,他说大鱼是爱吃虫子的,小鱼才吃他蒸的玉米面。于是外公坐在小板凳上打着盹儿,而我专心致志地挖蚯蚓。

      不可以说话,因为鱼会听到声音而逃跑。我在草丛里轻手轻脚地走着,满耳朵虫鸣的声音,清风送来一丝丝河水的鱼腥味,阳光晒在背上,我们可以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一个上午甚或更久,对于天生急躁缺乏耐性的我,是一种难得的磨炼。

      外公用两个酒瓶盖中间加一个滚珠做成的鱼响,虽然声音很大,但是耳背得厉害的他老人家总是听不到,更何况他还老是在偷偷睡觉。

    我挖蚯蚓总不会走远,就在外公左右,每次鱼响铃铃想起的时候我会马上推醒外公,不是每次有我都钓大鱼,但是钓到大鱼是一定有我的。因为如果我不在,外公会睡到大鱼吃完鱼食儿潇洒地跑掉。

      每次钓到大鱼,外公都会哈哈大笑着说:“钓鱼就得带我外孙女来,能钓大的。”回去的时候,外公不会让我扛渔具,但是回到家,他会把鱼获递给我,让我把鱼去鳞,剖膛,清理干净之后再用盐抹匀。

      细小的手指有时候会被鱼鳍上边的硬骨刺伤,但是外公的一句夸奖就足以抵消疼痛。他说他外孙女很厉害,告诉一遍就记住鱼胆在哪里、怎样清除,从来没弄破过。

      那些小白鱼常常是被煎得酥脆了好下酒。外公喝得不多,一顿二两。饭后,如果爸爸在家,他们多会厮杀几盘象棋。要是爸爸不在,外公就半躺在炕上,要么看书,要么哼唱一些他那个年代的革命歌曲。当然他也经常会给我出点难题让我算。

    一年四季,他好像总是不得闲。春天扎篱笆种菜园,夏天钓鱼,秋天收获,冬天他会动手做上一个大大的冰车,拉着我们在冰上跑。闲暇的时间,他喜欢散步,听评书,吹笛子,还有跟着广播学日语。

    有次他玩心大发,对我说:“噢哈有,糟糕尼妈死。”不巧被我妈听到,气得她对着外公大吵,可他呢,却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如今他笑得眉飞色舞的那张面容还如此清晰,一如昨日。

    外公,是我的老神仙,我记忆中关乎他的一切都充满着欢乐和阳光。我也常暗笑自己,在他让我扛鱼竿过铁路桥的时候,让我起大早清扫院子的时候,让我给大鹅拔草切草做鹅食儿的时候,让我清理鸡窝里边鸡粪的时候,让我在他做饭时摇吹风机的时候.....在心里气他“欺负小孩儿。”边走边想,我止不住笑意。便转头问涛哥:“你喜欢到这样的地方来吗?”他笑着说:“喜欢。”

    这是一片白沙堤,滩涂上印满大鸟的脚印,原来这是鸟的俱乐部。难怪一路上鸟鸣声不绝于耳,大大小小的水鸟在水面上盘旋嬉戏。

    就连小燕子也来凑热闹,双双对对俯冲向河水,浅浅地入水后轻巧地飞离,然后反复这些动作,它们竟然是在洗澡。

    河水中央的沙洲上,应该筑着各种各样的鸟巢,时而有大鸟起落,白鹭居多,还有矶鹬、野鸭、鱼鹰......煞是热闹。

    我们很想凑近那些在不远处憩息的大鸟,然而它们始终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终是不得近观。涛哥从白沙里捡出来一个矿泉水瓶,在河水里洗净。然后小心地捉了三只小蝌蚪,拿回家给他的猫孙子玩。

    追随着大鸟,我们走了很远,直到一条河岔阻挡了我们的脚步。意犹未尽,离开河岸后,我们又到了附近的小池塘。池塘边的水很清浅,能看到小河蚌旁若无人地喷着水。

    我们开始只是捞着河蚌玩,想回家放在鱼缸里。没想到捡着捡着就弄了半口袋,于是准备晚餐加个菜。上午九点多出来,没觉得走多久,看看时间却是下午一点多快两点的样子了。

    回家的路上,有个老人每天会在路边卖辽河鱼。买过几次,没有土腥味,很嫩很鲜美,第一次碰到他卖黑鱼,于是买一条回去。

    路过市场,再买上一斤毛豆。到家里,煮了一小锅牛奶咖啡,坐下来慢慢地喝完,满口余香。饭就不必吃了,留着肚子晚上喝酒。

    原本以为小河蚌是很容易清洗的,没想到撬开它的嘴还真是费力,只好喊涛哥帮忙,他负责撬开蚌壳,我负责弄出来里边的肉并择洗干净。

    在网上找了好几个图片,终于弄明白哪是河蚌的腮,哪是它的肠子,哪个部分是能吃的。一小盘河蚌,足足花了我们两个小时。

    弯腰弓背扣扯半天,脖子和腰都有点累了,涛哥说:“下回咱可不捉这个了,吃到嘴里太不容易。”我们相视着笑了,像是渔翁和渔婆,一边嚷嚷着劳累,一边又喜悦着鱼获。

    晚上四个菜:辣炒河蚌、盐水毛豆、腰果西芹、清蒸黑鱼。谁也没有说那盘河蚌最可口,但它却第一个被清盘吃光了。“明天回你妈家包饺子,我说。”“嗯。”我知道明天晚上,他睡前一定会说:“明天又要上班了,哎!”我也知道星期二早晨他还可能说:“还有三天又到周末啦,很快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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