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狸花猫的女人

 

“我发誓，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真的，我活了十八年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太绝了！杨桦，我要追她”

老陈躺在凉椅上不停的晃着我，非得让我起身看看那个女人。

我看到了，我早就看到了，美女谁不喜欢？她抱着一直狸花猫，那只猫的表情有些不屑，黄色的眼珠子囫囵的看着我，我能看出它眼里的鄙视。毕竟村上春树都说过，猫永远都个性十足，他不会因为你贫穷或者富有就喜欢你或者讨厌你，因为猫永远都看不起你。

我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女人，南方夏天的夜晚，闷热又潮湿，巴掌大的文字在身上东一口西一口，我看着两条胳膊上的大包，简直苦不堪言。我想，我就算不吃饭也要买个杀虫剂，然后把这群蚊子五马分尸。

那个抱着狸花猫的女人，就这样从我俩眼前走过去，长发披在肩上，穿着短袖和一条宽松的裤子，特别是那张脸，简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老陈看的有些痴迷，用手在女人身后比划着。

我狠狠把老陈踢了一脚，老陈坐在地上破口大骂：“有病啊，草！”

我说：“你看看你那痴汉的劲，小电影看多了吧！”

老陈撇着嘴回了我一句，“关你屁事”。就再也不说话了。

月亮当空明亮，苏州的晚风一点也不和煦，闷热不堪，城市里连蝉叫声都难以听见，吹来的微风也是闷热，让我透不开气。

老陈在长椅上摇摇晃晃的拍着蚊子，我摸着自己胳膊上的大包恨恨骂娘。

老陈突然大喊：“我受不了了，太他妈苦逼了，我们是来打暑假工的，不是来这里受这种罪的！”

我转头问老陈：“打工不是受罪吗？”

老陈不说话，我觉得他应该是同意我的观点，只有躺着还有钱花那才不是受罪。

老陈说：“我不想在这椅子上睡了，明天不去上班了，咱请个假去找个房子租着吧！”

我说：“没钱。”

老陈又开始骂娘：“钱钱钱，真她妈王八蛋！”在新友花苑的广场上，音响放着筷子兄弟的小苹果，阿姨大妈在前面肆无忌惮的跳着舞，声音盖过了老陈的骂娘声。

我摸了摸兜里的烟，就剩两根了，刚好我们一人一根。我抽着烟看着月亮，烟雾在晚上越发透亮，老陈说要去网吧！至少不会被蚊子吃掉。我本来想说没钱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我也不想被蚊子吃掉，而且我没烟了，我需要烟。

我们坐在网吧，没开机子，就只是拼凑了两张椅子睡觉，还好网吧老板经常去，熟人，让我们俩睡觉。我简直对那个看起来还有些年轻的老板感恩戴德。我觉得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报答他。

南方的夏天真的太热，又潮又热，浑身黏糊糊的，就像是全身抹了一层胶液，闻起来又臭又恶心。

我和老陈骑着我们的二手电动车，没有手刹全靠脚刹。老陈骑的飞快，我害怕，坐在后面使劲抱着老陈，老陈说：“草，老子不搞基，你别抱着我啊，我对你没兴趣。”

我狠狠的给老陈背上来了一下，“我去你大爷的，这车没有手刹，你他妈骑这么快！”

老陈甩了一下自己飘逸的长发，臭屁的说：“这样才有风，你不觉得凉快了许多？”

我说：“凉快是凉快，但是相比于被撞死，我更愿意热死。”

老陈回过头来对我真诚的一笑。

我说：“看路，看路，你他妈的看路。”

路过一个包子铺，老陈说自己饿了。我摸出手机，看了看余额，然后还是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五块钱零钱甩给老板，“老板，来四个梅菜扣肉的包子。”

老板说：“梅菜扣肉的，两块钱一个！”

我瞬间凌乱，处于男人的尊严，我在身上翻翻找找，最后终于在老陈的裤兜里摸出来三块钱甩给老板。

老陈坐在车上吃着梅菜扣肉的包子，嘴里不停的说着“好吃好吃”。

我看着手里的包子，我在想，这他妈的是什么人间疾苦啊？我连包子都得凑钱！

我和老陈找到房子了，不过我一点也不想住！十几平米的房子，进去就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一个月竟然要七百块，简直是丧尽天良，这些无良奸商。

老陈笑呵呵的在外面跟房东打着招呼，然后凑到我耳朵边说：“行了，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我刚给他说让他给我们送个电风扇，要不我们要被热死！”

我心里稍微平衡，有电风扇还是好的，至少不会那么热，蚊子也会少一点。

电子厂真的挺烦的，至少我这样觉得，不过有一点好，那就是妹子多。

周天休息，我和老陈骑着电动车又回了新友花苑。老陈说是要上网，我知道，不是，他就是想再去看看能不能遇见那个抱着狸花猫的女人。

老陈运气真好，我经常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经常踩狗屎。

我和老陈真的遇见了，那个女人就那样坐在长椅上，穿着过膝的黑色长裙。果然，黑色真的显瘦，老陈点着烟吧嗒吧嗒的抽着，然后叹口气说：“这要是我对象，随时死都行！”

我对着老陈竖中指说：“出息！”

老陈摇摇头，“你懂个锤子，我这叫朝闻道，夕死可矣。”

我终于忍无可忍，她妈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侮辱文学？

老陈蹲在地上用手指头画着圈圈。我实在无聊，就坐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昏昏欲睡。

老陈忽然转过头对着我吹气，然后问我：“有味吗？”

我捂着鼻子说：“有。”

老陈开始顺着自己的手吹气，然后捂着鼻子在那里努力的闻着。

老陈有些急促，我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我走进身后的便利店，买了一盒口香糖，然后拆开，包装纸上写着“你好，交个朋友吧！”我递给老陈，然后拍着老陈的肩膀说：“去吧！”

看着老陈一脸的感激还有那有些开心兴奋又有些像是要英勇就义的表情，我觉得我可能干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

我坐在便利店门口抽着烟，冰镇的冰红茶顺着嗓子滑进喉咙，简直不能太爽。我看着老陈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伟大的毛主席说过的话：“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老陈还是很厉害的，拿着手里的冰镇饮料，还有手里我递给他的口香糖，一并递给了那个女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女人还是女孩，我总不能去问，这问题只能交给老陈了。

老陈和那个女人聊的开心，时不时的还要逗一逗女人怀里的狸花猫。我一阵艳羡，我也想摸摸那只猫。那只猫看来吃的很好，肥头大耳的，圆滚滚的像一个毛球，可可爱爱，如果不是前面有两个耳朵，我真的分不出来头和腚！

老陈带着我回去的时候一脸的高兴，我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不过看样子，老陈应该是忘不了那个女人了。

老陈每个礼拜放假都会带着我去找那个女人聊天，一聊一天，我就坐在便利店门口，一坐一天，便利店老板都和我混熟了，天天请我喝饮料。

老板认识那个女人，结婚又离婚，然后就独自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着。老板对着我说八卦，但是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听，只是被动回应。

老陈突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偷偷的趴在我耳朵边给我借钱，不多，五十。

老陈让我先回房间，我没问老陈要干什么，我骑着那个破旧电动车自己回房间，路上又买了个梅菜扣肉的包子，真的特别好吃。

老陈第二天中午回来的，我在厂区门口看见他的。身上一股女士洗发水的味道，我对着老陈笑，老陈也对着我傻笑。

我问老陈：“那姑娘多大了？”

老陈说：“不知道。”

我说：“嗯”。

在吴江待到了八月份，我拉着老陈说该回家了。老陈拉着我去给那个女人告别，我去了，他们就在哪里聊天，我站在便利店门口。老板问我：“要回家了？”

我说：“嗯。”

老板说：“你这兄弟多大了，挺厉害的，前两天在这里帮那个女的搬家呢，你是没看见，干的比谁都起劲，还不要钱，就喜欢抱着那只猫。”

我笑了笑，没说话。

老陈不知道在那里说什么，我看见那个女人把猫递给老陈。老陈低着头用额头顶着猫的脑袋，像是一个老父亲。

去火车站的公交，老陈上车的时候一言不发，我回头看见那个女人站在阳光底下，一只手举着猫爪在给老陈挥手。阳光就这样照耀在她的脸上，太好看了。

火车上的老陈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我也看着窗外问他：“舍不得？”

老陈有些答非所问：“那个狸花猫真的很好看！”

我没有说话，又想起来那个抱着狸花猫的女人，那个狸花猫确实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