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渡

        拯救自己于苦海的，只会是自己。

从呱呱落地到今初长成，我经历了很多。

在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时，家境贫寒。爷爷没日没夜地辛苦打工挣钱，奶奶整天扎根在泥土中劳作，脸朝黄土背朝天。爸爸妈妈也在打工挣钱，没钱买奶粉，就喂粥喝。

一直到七岁，我都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家里是木头房子。有很多部分都是爷爷自己动手加工做的。房顶的瓦片，是爷爷捡别人不要的堆砌上去的。家里唯一一面水泥墙，是爷爷买了材料自己搅拌糊上去的。煮饭烧的柴，是爷爷一趟花四小时去山里背来的。冬天烧的碳，也是爷爷去山里一个自己烧的窑洞里自己烧制的。吃的菜是爷爷奶奶自己种的。家里养了鸡，每次等过年才舍得杀一只吃。鸡下的蛋，爷爷奶奶如数家珍一样放柜子里收着。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玩。但是有时候想帮忙做事，爷爷奶奶看我们年级太小了不让帮忙，也就四五岁。在农村，孩子们的乐趣就是去小溪里捉鱼，去山上大喊大叫，去别人家院子里打弹珠 ，去泥土里找蚯蚓，在村子里疯跑，有时还会约好去村里唯一一户有电视的人家里一起看电视。后来自己家里也有了一台放映机，可以放碟片进去看。于是我和哥哥就经常看迪迦奥特曼。由于就那几张碟片，我和哥哥把那几张碟片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以至于看到一集就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故事情节。

到了七岁时，爸妈说要接我去广州。我觉得很兴奋，又感觉害怕，还觉得陌生。我哥哥比我大了一岁，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就被爸妈接去广州了，爷爷也在广州打工 ，具体时间已经模糊了。家里那台米白的座机电话，是我和爸妈还有哥哥沟通的唯一渠道。

电话这头我问：“哥哥，爷爷奶奶说要把我送去你们那，广州是哪里，好玩吗？你在那过得开心吗？”

“好玩，这里有好多你那里没有的东西，连妈妈都是喊做“妈咪”的嘞！你来了就知道了。”电话传来千里之外的哥哥的声音。

“哦。”我这样回应道，于是立刻把电话给在一旁的奶奶自己跑了出去。我出去之后忍不住哭起来，偷偷地小声地哭，我怕奶奶看见要笑话我。那时候我对爸爸妈妈没有什么感觉 。一两岁的事情我记不得。我从三岁开始记事。在我的印象里，爸爸妈妈一年才能看到一次，也就是过年。过年的爸爸妈妈很热情，但是对我来说也有点陌生。我觉得陌生又怀着希望。终于不用一年见一次了。我可以一直留在爸爸妈妈身边了。我这样想。可是一想到离开奶奶我就舍不得。很想哭。我走了的话，家里就奶奶一个人了。我不想离开奶奶。可是爸妈一定要我过去。爸爸妈妈和哥哥，虽然也是我很亲的亲人，可是对我来说是虚无缥缈的。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只有在擦亮火柴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来自壁炉的温暖。

于是七岁半我就到了广州。那里的一切都很稀奇，哥哥说的没错，可是哥哥骗了我，到了那也是可以叫“妈妈”的而不是“妈咪”。爸爸妈妈对我很好。但是爸爸整天忙于工作，爸爸自己开了个厂子。我刚到那里时，很多规矩都不懂，很多礼仪都是妈妈后来交给我的 。但是我也经常跟妈妈吵架 。每次吵架完睡觉想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捂着心口，觉得那里很痛，眼泪就开始如洪水决堤。我极力克制着，身体却还是止不住颤抖。我想，这里果然像哥哥说的那样好，可是，这里没有奶奶。奶奶，我真的好想你。希望你能知道我真的很想你，奶奶。

爸爸的生意越来越好 。在广州我们过上了不错的生活 。我们和奶奶还是通过一个和农村家里一样的米色座机沟通 。大概几个月才打一次电话 。

“奶奶，吃饭了吗？吃什么菜呀？”我拿着电话筒问。

“吃了，吃豆角，白菜，白瓜。”奶奶好像很开心，大声回答我 。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爸爸妈妈在小声提醒我“问问你奶奶身体好不好”，然后我就接着问奶奶：“哦……奶奶，你身体好吗？”

“身体，身体还是老样子，挺好的，就是这腿有点痛。你们身体好吗？”奶奶故作轻松的回答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奶奶很早就开始腿痛，现在都已经不能走路了 。

“我们很好。那奶奶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把电话筒给哥哥，然后到一边坐着了 。接着他们和奶奶说了一会话，就挂电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