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好朋友

晶要飞往美国处理广告公司的事，这一别，恐怕又要大半年。

离去的前一夜，我破天荒收起被动，打电话给他：“我们见个面，呆到你要去机场check in，可好？”

晶有点惊喜：“非常愿意。”­

我们约在我家楼下见面，计划去很多地方。­

首先去西餐屋吃了烛光晚餐，然后看了一场电影，散场出来在Starbucks的沙发里坐了一会，最后在商场关门前拍了两套大头贴。

我欣赏着裁剪完毕的大头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晶在一边微笑着看我，忽然说：“莞尔，我们去游艺城，好不好？”­

我一声欢呼，打电玩绝对是我的首项爱好。大学毕业后，随着朋友们的长大，大家都热衷于逛街唱歌，再鲜少挖掘到能跟我同乐不疲的伙伴了。­

晶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然后带我乘电梯到了6楼。

眼前忽然出现一家新开的大型游艺城，霓虹闪烁。我兴奋雀跃，迫不及待跑进去，发现里面设备很新，价格很贵，所以人潮并不拥挤。

心里狂喜，谢天谢地，晶是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的？­

晶和我开了赛车，抓了玩具，猜了数字，比了找茬。­

我还在回味无穷，晶带我朝右走去，然后停下。

一台跳舞机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愣住，驻足不前。­

“看见老朋友怎么不高兴，反而变傻了？”晶拍拍我，“莞尔，这可是你最擅长的游艺项目。”

“你不是最反感我跳舞吗？”

“我不喜欢你为跳舞工作，但不反对你用跳舞娱乐。”­

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这台es2dancer的机器灵活异常，我略试几下，就能感受到它各项操控键一点都没有遭受破坏。

我选了club的4x模式，然后把每首曲子的难度都调到顶级，我跳了3首，每曲都是A+。

晶兴致勃勃地看着，我却从舞机上走下来。忽然没兴趣再跳。­

“莞尔，这里没有人围观你，也不会有人上来赌气跟你比赛，所有最难的歌曲，你可以全部跳一遍。”­

我摇了摇头：“你打算看我跳一整晚吗？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跳舞机上。”

我垂着头，表情毫无预兆就黯淡下来。晶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去。

一开始，我就跟晶说过我们要共熬通宵，共迎黎明。但是，坐在晶车里的时候，我忽然打算推翻这个荒谬念头。­

我低低地说：“晶，送我回家。”

“为什么？”

我靠在窗上：“我困了。”

晶换了一张CD，是我喜欢的爱尔兰风笛。他看了我一眼，简短地说：“吹牛之人的要求不被同意。”

晶把车停靠在一条幽径，然后下车到便利店里买了热甜奶和提拉米苏慕斯。

我们在车里边听音乐边吃。晶吃得慢条斯理，我吃得狼吞虎咽。巧克力碎屑掉得满车都是，我扯过一张纸巾擦拭，晶也抽出一张纸巾帮我把脸上的巧克力粉末轻轻擦掉，然后接过我手里的废纸，下车扔进附近的垃圾桶。­

车窗外忽然燃起焰火，红的，蓝的，紫的，金的。

不是幻觉。­

“莞尔，要是有人在你楼下放焰火，你会感动吗？”­晶问。

“会的，其实每个人都会，却偏偏还要说这样很无聊。”­我哼了一声。

晶笑了。­

我们开着车兜风，快上高架前，我把晶赶下驾驶位置，关掉CD，然后切换成电台音乐频道。半小时后，音乐节目结束，我又转到一个午夜侦探小说的广播频道，然后把方向盘还给晶。我坐回副驾驶，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

晶伸过一只手，摸摸我的头。

我忽然注意到上方反光镜上还挂着原先那个挂件——是把小锁，这是晶车里唯一的装饰。­

“这锁太不起眼了，跟你的车一点不配，你怎么也不换下来？”­

“你只送了我锁，没送我钥匙，我拿不下来。”晶笑着说。­

“怪答案。”我撅撅嘴。­

我们聊了很久很久。我打了一个哈欠，晶要求我放低座椅，在车里睡一会。­

我坚持说不累，可还是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音乐被他调小，我心里想着只假寐一会就起来继续跟晶说很多很多的话，可是我居然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渐亮。­

恢复意识之后，就看到晶近在咫尺的脸庞，正盯着我的睡相观赏。我一睁眼，他就笑了。我想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对不起，我睡着了。”我歉意地说，“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和你说话，时间就没了。”

“你对我说了很多很多梦话，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晶忍俊不禁地递给我一杯准备好的热茶，然后拿出手机，拨磊的号码。

我们出发去机场。­

在候机室吃早饭的时候，磊来了。看我吃荷包蛋的样子，忍不住笑我：“莞尔，你的熊猫眼好漂亮。”

我瞪了磊一眼，转头看向晶，他也有淡淡的黑眼圈。

我恶狠狠地问他：“老实交代，你有没有睡过？

晶笑眯眯地：“你的梦话真的很好听，我听得非常来劲，实在不舍得睡觉。”

我用叉子刺晶的汉堡。

时间到了，晶起身准备入关。他把车钥匙交给磊，拍拍磊的肩：“拜托送莞尔回家休息。”

我们沉默着前行。

快进黄线前，晶停下来，仔细看我。

我们拥抱。­

他俯身在我耳边说:“莞尔，二十四小时，只要有事，随时找我。”­

我笑盈盈点头。

可是一转身，我的眼泪就掉下来。

磊上来拍拍我：“莞尔，你每次都是笑眯眯看着他走，然后哭嘻嘻自己回去，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为什么不把他彻底留下来？”­

我什么都不说，跟着磊，径直上了晶的车。

机场出来有段好偏僻的路，我打开电台，忽然传出一首歌。古巨基和梁静茹的声音温柔低缓，绵远悠长，幽幽敲打在心上，隐隐作痛。­

“没有人要内疚，没需要原由，在十字街头，就相互保佑。那些体贴问候，那美丽镜头，没必要一分开，就变成了诅咒。相爱这一场，可能是为了，能拥有一个好朋友。还是好朋友，比爱人长久，不能牵的手按在心头 。在最寂寞的关头，永远在左右，事过情迁后，升华眼泪后，思念是最漫长的享受。是什么叫你我，只配做一对好朋友。”

有一种感情，藏匿在阳光背后，永远不敢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