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一说起张薇，周围的朋友还是会习惯性的提起那个和她不断相遇又不断分开的那个怂包——赵毅。就是我。

【1】

2008年夏。

还珠格格还在风靡全国，电视直播的北京奥运会持续了近半个月，那个初中升高中的疯狂娱乐假期让我和我的狐朋狗友们偶尔玩的不知所踪。新学期也悄无声息的靠近了。

军训后的第一次大集会，我在人群中偏头看了一眼站在女生后排的张薇，那会还不知她的名字。脸上的小绒毛在阳光下微微发光，白里透红的侧脸，我有些愣住了。

“赵毅，你还玩不玩，再不来老师都要叫集合了。”

“啊”我分神望了眼朋友，“玩啊”

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叫了安静，我往后站了几个位置，在她的左后方。

“赵毅，你喜欢张薇啊”

“谁？”

“她叫张薇，虎视眈眈的人多着呢，就你这小身高。”吴威不屑的开口。吴威看着我换了位置，也跟着我过来，他是我发小，穿一条裤子虽然不至于，但是我两整天一起闹，他又是个百事通。

“那你呢？”

“你喜欢的，我肯定不喜欢，更何况竞争对手肯定多。”

“行吧。”

开学以后，像吴威口里预测的那样，张薇每天书包里，桌子上，抽屉里全是好看的零食，信纸和礼物。周围的人也都觉得张薇越来越好看了。我始终从没跟张薇说过一句话。我们的位置恨不得是全班最远的距离，无比讨厌第一组到第四组的距离。我尽量每天都往后靠一点站，但是身高限制我始终只能站在张薇的前面。那会总怪班上女同学真矮。

到了第二个学期，重新换位置，老师安排了我坐在张薇的后面。那是第一次感觉离她很近很近。吴威总是骂我是怂包。

“直接告白啊，追她啊。你怕什么？”

“又没用.”

“本来你们也没希望在一起，告白完被拒绝算了”

我在墙角定身望了望他，摇摇头。

“吴威，上次数学老师说你之前作业还没补，让我提醒提醒你。”

“哦。好。”

“赵薇，我每次都记不住数学作业是什么，为了不耽误你工作，要不然你以后都提醒提醒我呗。”

“想得美。”

自那以后，我像个幼稚的小毛孩一样，每天用各种理由拖欠数学作业，等着张薇转过头来催我。不，那时候就是个小毛孩。直到是数学老师受不了我的行为，直接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是不是学习有什么困难。

“你说我喜欢张薇明显吗”

我和吴威坐在奶茶店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吴威读了高中就处了朋友，他女朋友跟张薇关系不错，偶尔就放些小消息给我让我请他喝奶茶。

“明显”

“你那个收作业被数学老师叫去的梗我们班谁不知道啊。”

“草”

“赵毅，你要是想，你早就找到好的了。”

“别瞎扯扯了”

我和张薇的关系以一种微妙的闪躲存在，可我这个怂包一直也不愿意前一步，也不愿意后退一步。直到高一下学期快结束，高年级有个小混混——吴兵喜欢上了张薇时，我似乎以英雄救美的情节和张薇自以为微妙的前进了一步。

那会正值高考期间，学校放假三天，吴威她女朋友张莎莎约了张薇一起去图书馆，吴威死皮赖脸说一起去，然后以放小道消息的名义让我请喝杯奶茶以后，教唆我一起加入学习小组。天知道我和吴威本来也不爱读书。但是一想到张薇在图书馆，我就鬼使神差的爽快答应，并且说，下个星期的奶茶钱我都请了。

初夏的天气也热的让人觉得发麻，9点的太阳就很热辣刺眼了。吴威骑着自行车带张薇，我没骑，于是，只好让张薇带我。我极力要求要带她，被拒绝了。那条从学校门口出去的路，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看向了被张薇骑车带着的我身上。吴威一直骑在后面笑。

应了别人说的那句“丢人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的全是认识的人”。张薇看到路上的人们了，也开始笑。笑声很好听，我也跟着一起笑。据后来吴威女朋友的回忆，那天我的笑容，像张薇包养的小男人。

那条路无比漫长。到了一个长坡，实在是上不去，我说，“张薇，让我来吧”

结果过了长坡再转口的路上，还没到图书馆就被拦了下来。那男生长得是全校女生看到都会驻足几秒的样子，我觉得张薇应该会被他吸引。除了成绩差还打架以外没缺点的男生不应该很受欢迎吗？

“停停停，没你们的事你们走不走？”

他一脚蹬在我和张薇的轮胎上，望着吴威说话。

“莎莎，你们先走把。”张薇冷静的开口。

“张薇，你为了这么个小子拒绝我？”

“我没有因为任何人拒绝你，你让他走，这是我和你的事。”

“好”

“你先走把，在图书馆和他们一起等我，我一会就来。把这车带着把”

我一步三回头的望向她，她对我笑了笑又对着吴兵。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也听不清什么，我觉得不能这样，在转角口停了车以后，又偷偷回去看他们的方位。当我发现他们带着张薇进去一个小巷子以后我就等不了了。我给吴威打了电话，“吴威，张薇有危险，我得回去。”

“你回去有什么用...”我也没听后文就找了找路边的一根普通粗的棍子跑到了巷子口。声音很小，张薇对着吴兵有一些距离，一共有五个人，我偷偷从后方切近，当我以为很成功的进行时，吴兵旁边的朋友大喊一声

“卧槽，那小子偷袭。”

“打他”

一瞬间，大家全都被我吸引，5个人一起追着我往巷子外跑，没多久，我就被制服在地上。

“你放了张薇，我做什么都愿意。”我和吴兵扭在地上，不一会还是被5个人一起给弄趴下了。

“你到是对张薇情深意切。”

“那你放了她。”

张薇走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发力的大声的说了这一句。她在后面开始笑。到了正午。阳光刺她眼睛，她遮着太阳望向我开始笑。

“赵毅，你土不土啊，我不是说了让你走了吗？你回来干嘛？”

“我不能让这禽兽这样对你”

“他怎么对我了”

我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兵，你放了他我就答应你。”

“不用，你不能...”

“闭嘴。”

我和张薇在路上走着，我偶尔望向她，又欲言又止。

“张薇，张薇。”

“嗯？”

“你...你刚刚是不是跟吴兵要在一起了。”

“在一起怎么了，不在一起又怎么了啊”她侧着脸望着我笑着说。

“我...我不要你为我牺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薇在阳光下笑弯了腰。“赵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可爱的一面啊”

我被她这句换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我自认为不是那种特别怂的怂包来着。

“那你先说我自行车呢”

“下个转口”

“下个转口可都到了图书馆了”

“那...就是上个转口，我们...路过了”

“赵毅！你把我自行车弄丢了，我真是...”

我们又走回去看了看，还是没有。期间跑去了对面的小卖部给她买了瓶水，这个天儿太热了。

“赵毅，出门带点脑子行吗？”她接过水的时候说到。

我们还是排除万难顺利的去了图书馆学习，一直到太阳落山。吴威带着他女朋友先走了，我和张薇分散之前她跟我说，“我就答应吴兵去看电影，明天。”

“啊...”

“拜拜”

自那次英雄救美以后，我们之间的微妙氛围更重了，大部分时间她都一种好笑的表情望着我。而吴威，我，张莎莎和张薇也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学习小组，偶尔就去图书馆里坐着。

要分班的时候，我问她是不是去理科班，她摇头说，文科。

啊，这样。

我们之间没出现任何关于为对方放弃既定未来的事情出现，她什么都学得很好，所以，去了很好的文科班。而我也在能力范围以内上了一个中班，之后的日子里，我本以为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交集，可是事情总是发生得既微妙又猝不及防。

【2】

高二我的班上转来了一个男同学叫聂东。老师不凑巧正好把他安排在我旁边的空座位上，他在我高中里是个重要的存在，之于我大学里的抽烟喝酒打篮球，那些女生眼里看上去血气方刚的事，我全是跟着聂东学的。也是聂东在寒冬的夜里狠狠的用他自己打了我隐形的一巴掌。

“同学你好，我从北方转来的。”那股大碴子味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好，我叫赵毅。”

“行。以后多多关照呗。”

因为坐在一起的缘故，我又有个篮球梦，他总是费心思带我出去打球。他生的高大又有男子气息。

学校季度的篮球赛开始了，聂东带着我们班对文科一班进行初选。张薇就在那个班。篮球赛要求每个班的人都来看。因为张莎莎和吴威分手了，我们的学习小组走到了尽头，我和张薇在一个学期过了一半的时间也没见着什么面。偶尔在阳台上往下张望。但也无济于事。我还是那个怂包。

我想着她应该会来，但是今天我没什么机会上场，聂东说，综合实力上我还得进步。我在场下后勤时不时望着入口，万一张薇来了呢。

果然，她和张莎莎还有新结交的朋友出现在入场口。张莎莎指着我跟张薇说话，我有点儿慌，东摸摸西碰碰的掩饰，聂东过来望着那个方位对我说，“那个最高那女孩就是吴威说你喜欢地不得了那个”

“你为啥觉得是最高的那个？”

“其他的一般啊”

“滚犊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剩下几场聂东带着我们班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直冲出重围代表高二在学校里比赛。聂东在场上的极佳表现也赢得了很多人的关注。很多女生。偶尔走在他旁边，矮出一截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难堪，但他热心的在下课后教我打篮球挥洒汗水的瞬间实在让我觉得我像个女人一样，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好几天后，张莎莎突然来我们班找我。她说，你跟聂东关系是不是很好啊，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你喜欢聂东？”

“欸，很复杂，你送不送啊”

“送送”

我把信丢聂东桌上，其实他屉子里有更多。但也从没见他打开过，聂东应该不会想看。偶尔觉得心里有喜欢的男生的女孩子也挺惨的。我趴在桌上看了看今天的作业，又倒下去睡了一觉。直到聂东逃课回来坐到位置上我才醒过来。

“这什么呀，怎么今天改放在桌上啦”他顺手准备扔屉子里时，我说，“等一下，你看一下把，我认识的一女生，一朋友。”

他玩味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好”

“嗯...写的挺好的，不过这名字挺耳熟的。”

“嗯，可能吴威说过”

“可能把”

他收起来还是放进了他的屉子里。

我们还是抄作业，打篮球，有时他和吴威对着楼道间长得好看的女孩吹口哨，我就微微笑。日子过的又缓慢又迅速。我的篮球技术也越来越好了，偶尔也一个人出去打打野球，偶尔也瞎挑衅挑衅聂东。他看我不需要技巧训练，全是熟练度问题以后就不怎么陪我打球了，整天也神出鬼没的。

我那会没什么心思问她，整天就想着在楼道和走廊。出去打篮球和上学放学的路上能够遇到张薇，可是后来怎么也遇不到，她不再以之前的频率回家，我以为她发现我偷偷算着时间和她偶遇，所以不愿意见我了。

直到那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聂东说，他和张薇谈恋爱了。

“你再说一遍”

“我和张薇谈恋爱了”

“我...你...吴威没说过我喜欢那女孩叫张薇吗？”

“但上次那情书名字是张薇写的”

一下子好像丧失了力气，也懂得张莎莎那时表情里的无能为力。

“我当时真的忘了，我前几天又听吴威提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的。”他拿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对我说，烟雾缭绕，我透过那层烟雾看他，我也想来一根。

“给我一根”

“你不会”我执意，他就递给了我，第一次呛了喉咙，后来就在无尽的放松之中。那是第一次我感觉原来这些东西实在麻痹神经。

“她怎么样.”

“谁？”

“张薇”

“啊？”

“我在问你，你觉得她怎么样。”灭了烟，我抑制不住的大声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应该怪谁，我应该怪我自己。或者怪他，我那时怎么也控制不住愤怒的火在我心里蔓延。

吴威闻风出来拦住我和聂东。当时我们已经扭打在一起，他力气还是他妈的这么大，我也还是不行。

晚上，聂东叫我出来我们互相锤了对方一顿，又释怀的笑了。

“臭傻逼”

“臭傻逼”

“好好对张薇”

“你他妈怎么还是这么娘们唧唧的。”

“我他妈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啊。”

寒假的步伐也悄无声息的来了，新年的时候我，吴威，聂东，张薇和张莎莎出来跨年，那天晚上我们在沿江大道上跳房子也剪刀石头布木头人。沿江边很多人放新年的孔明灯，我们搁在远处观望。到了零点钟声时，隔江的钟声当当当的倒计时，零点时，张薇和聂东亲吻了对方。我看着他们亲吻了对方。那是一种好像在我心中很神圣的动作，他们当着我的面那样神圣的亲吻时，我的恶心感好像亵渎了神灵。

我抬头看向天空中无数的孔明灯，试图在一盏有遗漏愿望的孔明灯上寄托自己的心愿。我许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听说新年结束以后，张莎莎又和吴威复合了。打打闹闹还是合一也是个有趣的现象。

高三之前我们从四个人变成五人组，大家看着我们的奇怪组合总会问为什么我不去找一个女生，我笑着摇头，“什么年代了，还喜欢女孩子吗？”

“啊，草，赵毅喜欢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女生就会想起那个夜晚，张薇和聂东亲嘴。没办法，没办法越过的坎。

直到高三，我们这个虚假的组合分散了，我们又一次分班，那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次，和吴威、聂东分开了。

高三毕业以前，我和吴威聂东只在寒假期间出来打过一次球，此后成了点头之交。

【3】

2011年夏。

“妈，别送了，差不多了，您回把。”

“到了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天气冷多穿点，北京不比家里...”

“好好好，知道知道，爸，你跟妈回去把，我自己能行。”

高考稳定发挥顺利来了北京，像是意料之中的离开又像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离开之前也见了吴威一次，留在了这里读本地一个一本大学，也还算发挥不错。喝多了就拍我肩膀说，聂东那个臭嗨，老子也要跟他绝交。我也没细问她们。送他回家后，他醉酒的嘴里就嘟囔着，“赵毅，混好了别忘了我。”

火车飞驰，睡了一个晚上我就到了北京。

我带着憧憬和希望来北京，并且决定抛下那些瞬间。我觉得我应该是完全忘记了张薇了。也没有在高中结束以后去关心她怎样。我避免听到关于别人口中她的消息，所以高考结束以后避免参加过多的毕业聚会。这样也不错，逃避也不错。

所以北京，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