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九转丹
文/谢吟风
几天的白色精神恐慌,终于在叶禅的落败被缚之后告一段落,大家终于在看不见的死亡阴影下松了口气,虽然蝠人数目众多又形容可怖,但好就好在那龙万两在明处,光明正大地搞手段,防也有处可防。
只是抓了叶禅,二号嫌疑人易轻风尚且逍遥法外,想起巷子口老树下那干净利落的刀法和不染陈杂的决断眼神,众人自问联手也难在他手里讨得多少好处,更何况,他安静起来,看上去颇为人畜无害。一时间也只好把他晾在那里,只是处处多加提防,以免他真的是那杀手的帮凶。
易轻风才不管那一套,这个山洞让他颇为熟悉,真要仔细回忆时,却又像隔了曾纱般模糊不清。洞中度日如年,他只得从洞中四处行走,在青铜古架中东翻翻,西看看,用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按理说复仇事件发展到此时应该告一段落了,可金蝉儿心中惴惴不安,仿佛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而这不安又并非来源于洞外的威胁。这是洞穴中的第二个夜晚,而今夜轮到她当值,她坐在叶禅身边,众人呼呼大睡,似乎要将几天来的疲惫一口气补光。石柏谦不放心她一个人守夜,便背了刀,在那些古架之中巡视。
足足用了一个夜晚加一个白天,众人四处摸遍了每一处花纹凸起,敲了每一寸够得到的墙壁地板,却并没有找到任何通往其他空间的暗道机关,不免有些气馁,大家的情绪也不再像第一天一般高昂。孟长风和唐璨一直在昏睡中,全无苏醒迹象,夏虞又是懊悔又是自责,对这个小了自己足足五岁的师弟每天寸步不离。
金蝉儿此时一点睡意也没有,夜里的山洞并不黑暗,墙壁上似有荧荧之火,并不很亮,却把每一寸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何种原理。她盯着前方的走道发呆,目前来看,那是进出此地唯一的通道了。
“要想知道你想找的人的消息,那便要从那里出去看看。”叶禅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看着她这副样子,叶禅忍俊不禁:“你在想什么呢?”
“你还没睡啊。”金蝉儿低头看看双手,十几年前,那里曾满是伤痕,直到一个温柔的手将她小小的手掌包入掌心,师娘究竟在哪里?
“别想了,你要找的那人不在此地。”叶禅用一个不怎么舒服的姿势倚坐在柱子前,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挪了挪身子,长时间的绑缚让他有些血脉不通,但是他没说什么,毫无斗法失败的失意落寞,失败的倒像是被困在此地的他们。
这话金蝉儿早听了无数遍,此刻默然无语,没有回答,少顷她抬起头,转向叶禅:“你喝水么?”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走到水流边上掬了一竹杯的水,送到叶禅嘴边,叶禅没有半点犹豫,一仰头喝了。
“你就不怕我在水里下了毒?”金蝉儿忍不住问道。
“有什么毒能放倒易家的人?”叶禅饶有深意地打量着她。
只听蝉儿第一次换了一种柔柔的口气:“我知道你此刻必定身上极为难受,你要是不舒服也忍一忍,等我们找到对付外面那些怪物的方法便一起杀出去,出去后你自离开,我会尽全力劝住我的师兄和其他门派的师兄弟放你一条生路,往后大家互不相犯,还望你能念在今日之情放他们一马,收手吧!”
叶禅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放我一条生路?你是天真还是装傻,我是那个一心一意想要他们性命的人,斩草不除根,你可知道后果吗?”
叶禅这话一字如一针,狠狠扎在金蝉儿的心上,眼前这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不等金蝉儿开口说话,叶禅继续道:“如果当年你们的人没有心软,将我放虎归山,那就根本没有今天这些事情发生!我也不必忍受那些永无宁静的日日夜夜!你让我收手吧?该收手的人究竟是谁?他们杀人杀到兴头上时,你问问他们愿意收手吗?”
金蝉儿自知理亏,可是,她也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送死,遂执拗道:“冤有头,债有主,当年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可是便非要由你我这些后辈来延续下去吗?你已痛苦半生,为何不能放手,人生在世,除了执剑复仇还有许多美好的事,你若有什么心愿,我,我可以陪你去完成,只是你不要一味执着下去了。”
“那照你说,此事还是我做错了?我原以为你与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也是满口的虚伪道德!你也别在这里装什么冰清玉洁了,我的痛苦你又如何感同身受?如若当年之事能够重来,我必不会独活下来,如果我能选,我定会早早地杀光他们,如果命运能由我掌控,我就算死在路边草野也不会跟他回去,我本以为我有了一个家,那个家却狠狠地将我再次抛弃。”叶禅似乎被什么蒙蔽了心智,说出来的话混乱不堪。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要来承受这一切!师父,你好偏心啊,为了保全他,就可以如此决绝地牺牲掉我吗?
“你有这闲心跑来说教我,倒不如想想怎么保全你那些所谓的师兄弟们,你真的以为,游戏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你等着看吧,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叶禅在铁链的压迫下困难地动了动,脸上却又重新露出不屑的笑容,他的眼神充满蛊惑人心的魔力,金蝉儿一时竟似乎被魇住了。
石柏谦早已不知在哪个架子间呼呼大睡,没了声响,夏虞寸步不离地守着师弟唐璨,而敖龙则把着进来时的密道,防止外面的人进来,也防止里面的人偷偷出去,暴露了大家。孟长风自己一个人躺在角落里,尹千帆在他身边守着,杜清平一直在青铜古价之间东敲敲西打打,寻找其他的密道。只有易轻风和没事人一样,就在他们身旁的石台上给自己搭了个还算舒服的床,此刻,已是呼呼大睡。
唯一奇怪的是温祁岳,自从唐璨昏迷以来,他似乎一直欲言又止,最后,却拉着柳嫣躲得远远的,仿佛这群人里头藏着吃人的猛兽一般。
此刻,不知是他们疲累了还是错觉,金蝉儿觉得他们似乎睡得太香了一些,二人刚才越说越激动,叶禅几乎都在喊叫了,却没有人醒来,完全没有平日里警觉的样子,真是古怪。
金蝉儿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昨晚的话亦真亦梦,她不禁回国头去想要仔细探查叶禅的眼神,却发现,他仍沉浸在梦里,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微微皱着眉,想要醒却醒不过来,让人看了不免有些心疼。
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的不止金蝉儿,还有杜清平,他在想前一日叶禅对他说的话,他真的能用那吸血妖物的眼睛视物?那他现在是否正在看呢?他又看到了什么?杜清平无法想象,如果换了是自己,连续十五年来做梦的权力都要被剥夺,自己会不会变得比他还要疯狂。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一大早,又是只有清水充饥,柳嫣已经没了力气抱怨,惨白着一张脸,似乎又要发病了。
温祁岳见状连忙把她扶到一座石台边坐好,探手入怀,一阵摸索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青色细颈瓶,拔掉塞子就往手心里面控,控了几下,手心里空空如也,叶禅给他的药用完了。
眼看柳嫣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煞白,温祁岳简直恨死了自己,此处不是镇上,上哪儿去抓药去?
九转丹!
温祁岳猛然想起叶禅的话,进入易氏旧宅,之前还当是痴心妄想,可现在,自己不就身处其中么?他突然看向犹在昏睡中的叶禅,突然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这个节点上进入老宅,莫非是他早已设计好的?他本想偷偷进入老宅寻得此药,如今众目睽睽,再想取得便不是易事,谁知道彼时的队友此时会不会变成残忍撕碎同类的饿狼,尤其是,这里没有食物。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地侧过头向着叶禅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料,却正正对上叶禅那双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眸如同来自地狱的恶灵,深深地射入他的心底,仿佛洞察了他的一切。温祁岳一惊,脑袋重重地磕在后面的架子上,架子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滚了下来,大伙被吓了一跳,一个通体圆润的黑色瓷瓶正正滚落在金蝉儿脚边,她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九转丹。”金蝉儿读出瓶口的标签,温祁岳跟着心跳漏了半拍。
“这是做什么用的?”易轻风把脑袋凑过去,好奇地问。
叶禅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笑的异常开心:“九转丹,可逆生死,无论病情多么严重,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起死回生。”
石柏谦一听这江湖郎中的鬼扯蛋就来气:“净他妈瞎扯,天下哪儿有这么邪乎的东西!再厉害的药,也得对症而下,哪儿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灵药,那不就跟太上老君的仙丹一样了么,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安了什么坏心思想让我们起内讧吧?我告诉你,你老实点,要不然你石爷爷随时可以结果了你!”
温祁岳死死地盯着金蝉儿手中的小瓶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先夺过来再说,猛然间却发现打这个主意的人似乎并不止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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