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酵母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是在网上认识他的。2009年,盛夏。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每天为生计东奔西走,无奈投靠无门,夏天燥热的厉害,只得在同城论坛发帖消遣。这时候一个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标题很晃眼,工作什么的都去屎吧。正符合当时的心境,于是我回复了这么多天来,找工作的血泪史,大赞楼主。不到一会,即收到了酵母的回复,有没有兴趣一起摆摊?“不就是被城管追的到处跑吗,废话不多说,舍命陪君子。” 附加一个握拳的表情。酵母即刻回复到,我愿奉陪到底。今晚6点左广场拐角零食店门口附近的馄饨摊,不见不散。
刚关了电脑我就后悔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网友的我,对网友的印象,一直都是猥琐大叔流着口水隔着屏幕勾搭涉世未深的纯情妹子,再加上报纸上被网友骗财的例子不胜枚举,心里有些犹豫,但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无畏精神,对酵母竟完全没有戒心。
我骑着我的小红,在广场周围溜达,主动掌握情报,可防患于未然。之所以叫我的自行车小红,是因为它是红色的车梁,我喜欢给每一个我拥有的物件起一个名字,寻思了大约5分钟。目标出现,一个獐头鼠目的猥琐大叔,拿着一个包袱,步伐矫健的走向了我们约定好的地点,也就是左广场拐角零食店门口附近的馄饨摊旁边,我想,酵母这长相太对不起我的预期值了,机智如我正准备拔腿就跑, 不对,是蹬自行车就跑,可是因为太仓促没来得及看路,蹬脚踏车的速度又快,当我看到前方有个提着东西的眉目清秀的帅小伙的时候,已来不及刹车,无奈之下,为了不撞伤人只好把方向一转,自己摔在了路边。
“都是这个该死的酵母,气死我了”
这时候,刚才差点撞到的那位,居然抿嘴笑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扶我,“算你有良心啊”在心里嘀咕一句,这时候他说出了一句让我日后回想起来都觉的无比惊讶的话,“你是然?”
然后我双目圆瞪的盯着他看,然后大声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酵母?”
只见他甩甩手,然后装作很酷的样子把手放进口袋 “原来是你,这么笨手笨脚,怕是会坏了我的大生意”
我被他气的内心可谓是翻江倒海,我立马站起来,向他示威, “让我看看是什么大生意”,说大的时候,故意夸张的拉了长腔。
我抢过他的手提箱子,打开一看, 里面竟是大小不一的各色蝴蝶结。而且每个样式都很新颖,漂亮。这彻底激发了我的母性荷尔蒙激素,立刻变得温柔了起来。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喜欢,然后对我说,喜欢啊?哥送你。就这个好了,我挑中一款粉色的带有精致蕾丝花边的。只见他拿过那个蝴蝶结,丢给我一句,想得美啊。
“你怎么不去死。。。。”“陪我摆摊, 一小时送你一个,怎么样?”“果然是奸商”!
但是我还是决定了在这里摆摊,因为实在不想回家面对父亲的好心劝告和妈妈的苦口婆心。生意出乎意料的好,不到一个小时,30几个蝴蝶结全部被抢光了。我看酵母开心的数钱,突然有一种感觉,这家伙沾满了资产阶级的血腥味,压榨我们这些劳苦人民,他就是活生生的黄世仁再现江湖。于是,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两个字,抗议!
“把我的薪水拿来”
接着他说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还没到一小时呢。
”那我们接下来卖什么?“
他说,不卖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要拐卖我啊,我才不去呢“
他牵着我的手,说来嘛,就在旁边的商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这个被压榨被剥削的劳苦人,还是禁不住诱惑,跟着他去了一家冰淇淋店。
”两个抹茶冰淇淋。”
“喂,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只见他摆出一副我很懂的架势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你不觉的喜欢茶的人都是内心平和的人吗,就像我。"
我毫不示弱的说,“你这一说,我更不想吃了”
他憨笑两声,你还挺幽默的,然后把冰淇淋递给我,“快吃吧,要化了。””你的蝴蝶结哪来的?那么漂亮?”
他神秘的笑了笑,然后颇自豪的说,“我自己做的啊”
其实当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那么厉害,而后还是脱口而出一句,你变态啊。结果他很得意的摇摆着头一字一顿的说,哥,做的是艺术。说完还特意用手甩了一下头发,我嘲笑地说,”飘柔怎么没让你代言啊“
他清咳了一下,说正经的,“明天还来吗”
我清了清嗓子,“来,反正在家也没事做。”
上天,总是喜欢给你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说,某年某月某一天,让我遇到酵母。我们在一起开心的度过了一整个夏天。被旁边的小贩排挤,被大雨淋的四处乱串,被城管追的东西掉的七零八落。被人误解为情侣,然后尴尬的笑。其实关于情侣这事,完全是,他用荧光笔在黑板上写了自然酵母四个字,然后当别人问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大大方方的向别人解释,我是酵母,她是然,我们是最佳拍档。看他有时候自信满满的样子,笑起来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很多时候我会想,如果可以和酵母一直这样四处乱窜,日子也算是过的有滋有味。可是美好总是短暂的,就像午后的晚霞,再鲜丽的色彩,都会淡成一片普通的云。
我和酵母在一起的时候,总觉的时间过得很快,相互嘲笑取乐,不知不觉间,时间已从指缝中溜走。
还是那个网站,还是广场那个地点,可是酵母却再也没有出现。我已经厌倦了寻找,也已经习惯了在人海汹涌中,想象一个人的归来。那时候我该怎样伸出双手去拥抱他?然后再也不放手。突然间,我想起一句电影旁白,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当我知道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
而他不会知道,在他离开后,我怎样疯狂的迷恋上了抹茶味道的冰淇淋,那是他留给我的味道。还有,各种样式的蝴蝶结,其实,后来我才知道,那些蝴蝶结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从网上进的货,我总是惊讶于,他总是从网上进一些小物件,精致而美好,一点也不像小摊的东西。但是在他的摆弄下,总是很快销售出去。有时候我会问他,难道这就是你的主业?他喜欢故作神秘的告诉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一时恍惚,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连在一起,此时此刻,只想莫使金樽空对月,迫不及待的想大醉一场。
我对他说“我想喝酒”
他说,“女孩子喝什么酒”然后带我去吃各色的冰淇淋。我问他,这次为什么不是抹茶味的?
他说了一句我日后回忆起来,有点耐人寻常的话,“有些味道,只适合回忆,记忆里的味道,永远消失不掉,但是人要尝试不同的味道,这样才可以有不同的体验“
我问他“那在你心中,我是什么味道?”
他说,我就像草莓,看上去很有型,其实内心很软,不懂你的人会觉的你难以接近,但是和你熟了之后会发现,你就像草莓的后味,酸甜可口,余香绕绕。
我故意装作要挑衅他的样子,理直气壮的说,“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是万里不挑一的吃货,”其实心里在暗想,那么,你呢?你是那个触碰我内心柔软的人吗?
只可惜一切来得太突然,那天之后,酵母就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人间蒸发了。而后,每当我吃抹茶味道的冰淇淋,品到的只有苦涩。
我曾天真的以为,酵母会在某个落日的午后,给我惊喜,突然一下子出现在我眼前。可是,眼前只有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的天空,充满了悲壮的气息。
三年后,夏天来袭,只是,再也没有两个笑的没心没肺的人,在马路边吆喝。时间冲刷掉了我对酵母的记忆,却冲刷不掉他带给我的感觉,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时间久了,人们不会记得你做过什么事,对的,错的,却忘不掉你带给他的感觉。酵母就像抹茶味道冰淇淋,一开始品尝起来甘醇可口,具有无限的欺骗性,而后的苦涩会让你怀疑,刚才只是一场幻觉。就像,那年夏天,我认识了他,然后莫名其妙的把他丢掉了。夏天好似如约而至,而酵母,却没有回来。
现在,我有一份我喜欢的工作,我知道无论多么艰难,我会坚持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让它成就自己的未来,想来,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我的办公桌靠着窗户,是我喜欢的位置,百合花娇艳欲滴,一杯龙井茶,雾气袅袅,我想起 ,三年前,有个少年,他对我说,喜欢茶的人都是内心平和的人,而茶于我的意义,绝不是一件摆设的道具,它的味道苦中有涩,有我曾经的懵懂无知,也有现在的成熟干练,只是除我之外,没人关心过,其中辛酸。
窗外,清风徐徐,树木苍翠欲滴,风景美不胜收,看着路边,形色匆忙的路人,我想,我在等一个人缓缓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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