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夏日的中午,烈日炎炎之下,空旷的土路曲折延伸到天际。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而又孤独地走在如练的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翼翼白光道路上。
烈日当头,整个原野浩渺如烟,热浪翻滚,没有任何行人或劳作者。大家都回家休息了,只有这个男人还在匆匆赶路。他利用中午吃饭时时间去给他的一双儿女去买打虫子的药。因为自己的乡镇上没有那种药,得到离家二十多里地的邻省的一个大集——重逢去买。
那时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除了坐车,就得用两条腿步行。从家到重逢全是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没车可坐,只能用腿走着去。
看着一路上青绿的玉米苗在太阳下恹恹地睡着午觉,慵懒地漫卷着叶儿,直立着的麦茬在给晃荡着玉米叶挠着痒儿。路上偶尔有棵树,树下有一片跟树冠差不多大的阴凉,但他不能作任何停留,真正是时间紧,任务重。
他的这一双儿女也都七、八岁的光景,他们好喝生水,肚子里长满了长长的蛔虫,生命力很顽强。普通的药打不下来,村里有一家人的孩子由于大人没把这个事情当回事,结果虫子穿过了肠子,造成肠穿孔而夭折离世,父母虽伤心欲绝却已回天乏术,只有遗憾和后悔了。
肚子里的蛔虫很粗也很长,解下的便便全是缠绕在一起的虫子。每次拉便便大人都得跟着,孩子也不敢看。有时半截在里面半截在外面,大人就得榷个干棒给缠下来。所以俩孩子整天肚子疼,经常趴在床上鬼哭狼号的,大人们也甚是急躁。
男子听人说邻省的重逢有卖这种药,于是就趁着中午收工,去买药。夏天热,休息的时候有点长,应该够一个来回吧,男子边走边想。在那个靠挣工分吃饭的年代,一个劳力一天是五分的最高分,他不想耽误挣下午的两分半,就得加快脚步。
但愿重逢有这种药,他这样想着,健步如飞,马不停蹄。
他走路很快,虽然个子并不高,因为这是他从小练就的一身本领。
男子三岁就没有了母亲,由奶奶带大。父亲也是整年的逃荒在外。奶奶是一个给地主家做饭的长工。煎饼要在天明之前烙好,天明之后还要烧锅炒菜,不能影响别的长、短工们吃早饭。所以夜里往往都是孩子一个人在家睡觉。
有一天夜里,家里突然失火,奶奶以为孩子烧死了,就边哭边往家跑,跑到家看到三岁的孙子抱着自己的衣服站在门外,赶忙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在确定孙子没有受伤后,就问他是谁救了他,他说是娘。奶奶从此以后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渐渐地长大了点,能挎动粪笈子的时候,地主对奶奶说每天必须薅三粪笈子草才能给饭吃,早上薅一粪笈子草吃早饭,上午薅一粪笈子草吃午饭,下午薅一粪笈子草吃晚饭,一年一块钱的工钱。有时要走很远的路才能薅满一粪笈子的草,因此从小腿就练出来了,走路呼呼生风。在以后的解放战争作为救助队员抬担架,将多少弹片甩在了身后。
想到这些,脚下的步伐似乎又加快了些。等赶到重逢街,人家也正好都在吃饭,值得庆幸的是,药买到了。
回家的脚步似乎更快更急,因为孩子在等待,下午干活的哨声会不会提前响起。他看看了看太阳,不晚。他用最快的脚步赶回家门的时候,孩子欢快地扑到他怀里,他将那像糖一样的药送到孩子的嘴里,看着孩子们吃下去,笑容绽放在那张疲惫而又布满汗珠和灰尘的脸上。
劳动的哨子也在他吃了饭稍作休息后响起,像是在等他一样。
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那个肚子疼的孩子就是我和我二哥。由于我们经常问担水的婶婶、大娘要水喝,结果生了一肚子的虫,父母整天吓个半死。
吃了父亲买的虫药,药死了我们肚子里所有的虫子。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喝人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虫子再也没有在我们的肚子里盘根错节,我们再也没有因虫子咬而肚子疼过。
父亲不辞辛苦,给了我们健康,给了我们一切,没有怨言,却开心快乐。
这就是父亲如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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