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可能大家都很熟悉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人间”。
火蝉蜕
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山村,村里的人们都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叫“苦寒症”,全身从早到晚一直感到从骨头深处衍生出来的刺骨寒冷,春夏秋冬,无休无止。
而要遏制这种寒冷感,就需要一种叫做火蝉蜕的东西,顾名思义,火蝉蜕就是火蝉在生长过程中蜕下来的外壳,就像蟒蛇蜕的皮。
火蝉蜕的外表呈现金灿灿的亮黄色,晶莹剔透的质感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碎裂,虽然是火蝉蜕下来的外壳,但是由于火蝉在蜕壳的过程中,整个身体会缩小到原本大小的三分之一,所以,整个火蝉蜕却非常完整,只在头部有一个特别小的缺口。
一般来讲,火蝉会在自己生长三个月、一年的时候,分别有一次蜕皮的阶段,而蜕下来的外壳,如果一直暴露在外面的环境中,很快就会消失。
由于火蝉生长在森林中,生长过程中,自己的身体并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因此,当地的村民很难分辨一个火蝉是处在生产发育的哪个阶段,因此,要想获得火蝉蜕,就必须一直守在火蝉旁边,甚至需要跟着它到处跑,然后如果再足够幸运,正好遇见了火蝉在自己眼前蜕皮,就可以得到一只火蝉蜕,而吃下一只火蝉蜕能够缓解两个月的寒冷感。
但是从吃下第一只火蝉蜕开始,之后吃的火蝉蜕的功效会逐渐减弱,所以,要想缓解疼痛,就必须捕捉越来越多的火蝉蜕。
彼岸花
很久以前,村里还是一派和谐向上的景象,邻里之间相互帮助,关系和睦,村民主要种地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日子谈不上多么富裕,但是至少安稳滋润。
那时候,水是清的,山是绿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清晨起来第一缕阳光照进大山里,半山腰上的草叶上还挂着大大的露珠,映照着朝阳,熠熠生辉的像是刚刚从贝壳中孕育出的珍珠,傍晚的夕阳暖洋洋的,村民扛着锄头拖着劳累了一天的身体回家,一路上小孩子转来转去追逐着路边的蜻蜓,有时候天气太热,几个熊孩子会脱了衣服,光溜溜的跳进旁边的小池塘里。
直到一朵名叫“彼岸花”的花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里的一切。
彼岸花泛着金黄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像是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只是射出来的,却是能够吞噬人们心灵的力量。
传说,吃了彼岸花的人,能够实现他的所有的愿望。
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因为谁都没见过彼岸花,或者可以说,很多村民都说自己见过彼岸花,甚至有人说自己吃过彼岸花,有的人说彼岸花是黄色的很漂亮,有的人说彼岸花是白色的很纯净,有的人说彼岸花是黑色的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很多事情,没人见过,和众所周知,差别不是很大,因为即使是对同一个东西的众所周知,知的也是不一样的感受。
彼岸花不能够单独存活,彼岸花的孢子会随风飘荡,孢子必须寄生在人类心上,并且,必须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心上,才能继续生长,直到长成彼岸花,也一直在人类心上,对于它所寄存的人来说,彼岸花会让他的心性越来越善良,会帮助他净化掉心底所有黑暗的部分。
但是,一旦彼岸花在一个人身上寄生,整个村子里的其他人全部都会一夜之间染上这种奇怪的“苦寒症”。
孝文
孝文是这个村子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得苦寒症的人,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和大家一一样,但是为了不让大家排斥自己,他主动担起了帮助大家寻找火蝉蜕的责任。
开始的时候火蝉数量很多,村长组织大家分组寻找火蝉蜕,并有组织的将它们发放给大家,但是随着人们捕捉火蝉蜕越来越多,火蝉的数量也越来越少,慢慢的,火蝉蜕成了这个村子里面最珍贵的东西,人们不再听村长的组织,每个人都拼尽全力的寻找火蝉蜕,不再劳作,不再嬉戏。
曾经是几个人一起出去寻找捕捉,后来,人们不再和别人一起,因为无论几个人出去,回来的,永远只有一个人,有时候回来的人的嘴角,还残留几点鲜血。
当然,那不是自己的,那是同伴的。
曾经绿水青山的小山村,慢慢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人间炼狱。
孝文也不再帮大家,他有一个生有重病的残废的爹,有时候自己幸运的找到了一只,会让给自己残废的爹吃,每天会去山上寻找可以为爹治病的草药,但是山开始慢慢荒芜,草药越来越难找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几颗合适的草药,孝文带回家后会反复的蒸煮,直到草药被煮的泛白。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火蝉的数量也寥寥无几,经常几个月才会出现一只,然后村里人都会一拥而上的争抢,人们之间越来越冷漠,亲生兄弟出去寻找火蝉蜕,回来的也只会是一个人。
面前一座独木桥,只能一个人通过,走过去,你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会有香车宝马美女成群,会有别墅靠海靓仔在怀,你能想象的,都有,如果不能走过去,你会坠入无间地狱,每日经受不到最后一刀不让你断气的千刀万剐,会逼着你从屏幕中看着那些走过独木桥的人每天在干什么,并且,只让你看,那个放弃你独自一人过桥的人,你能想象的,也都有。
父母,爱人,孩子,恋人,朋友,陌生人。
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命运
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叫丁果。
丁果是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身手了得,外冷内热,担负着消灭彼岸花的职责。
那几天,丁果每天都在孝文家附近徘徊,每天看着孝文出去找草药,每天看着孝文翻山越岭却找不到一棵最终无果而归,每天看着孝文为父亲熬那已经泛白的草药,每天看着孝文为父亲擦拭身体防止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出现痤疮。
丁果走到孝文身边,寒暄几句话后直奔主题。
“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只有你没有得苦寒症吗”
“不知道”
“因为你身上寄宿了一种花,叫彼岸花”
孝文停住将药倒入碗中的手,用不相信的眼神盯着丁果。
“你说的是,只要吃下它,就能实现所有愿望的彼岸花?”
“是的,只是,是不是会实现所有愿望,我不知道”
孝文的爹躺在床上默默听着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听到彼岸花,突然像是被点击一般的坐了起来,他向着孝文和丁果招招手。
“你们,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你是说,孝文身上,有彼岸花吗?”
“是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得苦寒症的原因,彼岸花,只会寄宿在心地善良的人的心上,被寄宿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善良,只是,一旦被寄宿,整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不仅会日夜深受苦寒症的折磨,并且,人性中善的部分会被彻底的泯灭,所有人都会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残忍,我相信孝文你是能感受到的,你肯定听过村里人喊救命的声音却无人相救,也肯定看到过村外池塘里那一具又一具村民的尸体,对吧”
孝文站起身,将手中的药水倒进碗中,看看窗外,点了点头。
“而我来的目的,就是取出你身体里的彼岸花,然后消灭它,只要彼岸花从你宿主身上取出,村子里的人们的苦寒症才会治愈,而心中善的部分,也会慢慢回复”
孝文爹探出头,睁大了眼睛问丁果,
“那取出来的彼岸花,再被别人吃了,岂不是还是那样的结果?”
丁果侧头,转向了孝文爹,
“不会,宿主的含义,是从彼岸花孢子生长到彼岸花阶段所寄宿的人类,并不是说吃了就是宿主”
孝文爹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只是”
丁果重新面向孝文,
“如果彼岸花从宿主身上取出,宿主,也会死亡”。
抉择
孝文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需要我死亡,我为什么要死亡,就算彼岸花在我身上,那也不是我选择的,大家得了苦寒症,我尽心尽力的帮忙,父亲倒在床上,我全心全意的照顾,现在让我选择死亡去拯救他们,去拯救这些自相残杀的人吗,我不愿意!”
孝文手握拳头,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虽然从全村其他人一夜之间得了这种奇怪的病开始,他就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的简单,不然不可能整个村子里面只有自己幸免,那时候,他就觉得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件诡异事情的真正原因。
只是现在,在知道了真相后,他接受不了,特别是在看过了村民的残暴之后,内心更是接受不了。
杀好人,救坏人。
凭什么呢。
“我不强求你,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来听你的选择”
“好,我的选择,就是不同意,我不救,我不要死,我死了,谁来照顾我的爹”
孝文情绪激动的看着自己的卧病在床的爹。
孝文爹慢慢将身体转向孝文,
“孝文,对不起,难为你了,但是,如果牺牲你一个人,可以拯救一整个村子,这个事情,我们应该要去做,我这把老骨头,不用照顾了,我也想临走前,还能再看到我们村子能恢复到以前时候的光景,孝文,你不用担心我,如果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责任,我们就应该义无反顾的完成它”
“爹”
孝文趴在爹的腿上,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孝文回头,
“好”。
终章
丁果摆好四只蜡烛,让孝文站在中间,随着丁果嘴里念念有词的咒语,四条红色的纸符从四只蜡烛中飞出来,在孝文身边四周盘旋。
孝文安安静静的坐在中间,看着屋里的爹,眼前慢慢出现了幻影,他看到了小时候和爹一起去摘水果,和爹一起去河边钓鱼,看到了自己掉进水里扑腾着水喊着救命,爹慌慌张张的跳下去,然后由于水太浅了磕到了自己的膝盖,孝文乐的前仰后合的站起来,水只到自己的膝盖那么深。
“爹,下辈子,我还当您的儿子”
孝文爹慢慢走向孝文,嘴里一直念着“孝文,孝文”,但是,眼里却并没有一滴滴泪水。
红符盘旋几周后,看是从底向上慢慢的焚烧,孝文的身体也随之慢慢的消失,当红符彻底消失,孝文坐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朵彼岸花。
一朵金灿灿的彼岸花,发出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孝文爹一下子扑了上来,拿起了这朵彼岸花,丁果还没来得及阻止,孝文爹就立刻吞了下去。
丁果心想,彼岸花是不可能有实现愿望的能力,更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的。
孝文爹长大了嘴巴,对着天空兴奋的大喊:
“哈哈哈,我想有钱,我想有很多很多钱,我还想变年轻,再给我一个漂亮的媳妇儿,哈哈哈有,快快快,快给我实现愿望,彼岸花,快给我实现愿望”。
丁果呆呆的看着孝文爹。
一阵风吹过,丁果觉得,好冷,那种从骨头深处渗出来的冷。
后记
生而为人,这个世界赋予了我们很多很多的责任,这个社会给了我们很多很多的理念,要孝顺,要善良,要三从四德,要本本分分,要买房,要买车,要有理想,要懂奉献。
我们听话乖巧,我们努力奋斗,我们四海漂泊,我们无所不能,直到某一个安安静静的晚上,我们会突然很想哭,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明明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明明那么汉子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矫情起来了呐。
我们回看我们走过来的路,有很多的人,也有很多的风景,我们向别人翻看着自己的相册,炫耀着某个时候某个很厉害的自己。
你看,我们多么努力,我们活得多么认真,我们生怕自己犯了错误被老师或者公司领导批评,我们还为这个社会做了那么多志愿活动做了那么多贡献呐。
突然有一天,
听说某个人拆迁了,买了好几套房子,哟,其中有一套就是我们奋斗的目标呐;
听说某个人升职了,我们郁闷了好几天,因为明明工作能力没我高呐;
听说某个朋友的父母去世了,突然心里着急起来,因为突然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父母长什么样子了呐;
我们摊开手看看,突然觉得,怎么会这么空呢。
若我们一生无过,若我们颠沛流离,
那么,
是不是,
能给我们一个我们想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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