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身体不好,爱生病,且易缠绵不去。发烧是常事,恶心呕吐,四肢无力,最怕的是夜里。我是生长在村里,窗前有棵大槐树,据说也有几十年树龄了。生病了,夜里月色都惨白起来,透过老树的枝枝丫丫,洒到窗上,留下斑斑驳驳的黑影,经风一吹,那黑影招摇晃动着,峭愣愣,发了烧的我很是敏感,盯着窗子,莫名恐惧袭上心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困意散漫全身,迷糊间脑中开始出现一口棺材,黑漆木板,高低分明,里面黑洞洞的,那就是一个人的归宿么?死亡是什么呢?是一个难逃的结局么?我害怕着,又难受起来,不是身体的痛苦,是念想上的。
村里家家有院子,院子和树似乎分不开,家家也就有树,家里的树跟路边的不同,如同宠物狗与流浪狗。除冬天外,树上常有鸟,喜鹊,麻雀是最常见的。有一次,一户人家院里的树上传下阵阵叫声,呱呱呱呱~喵,是猫头鹰,这是非常不吉利的,那时村里有几户人家尚保留着那种长管木托的土枪,院主人便叫人拿着枪来了,朝着树上放了一枪,响声震耳,却没打中,猫头鹰忽的一下扇着翅膀飞走了。几天后,终于还是传出消息,院里老太太死了。打那以后,我也算是亲眼见识了猫头鹰的灵性,也便更对自然对生命多了一分敬畏。
前些日子出差,从北方飞南方,在这寒冬隆隆的时节,光是穿什么衣服就是个老大的困扰,这边零下,那边二十多度,穿厚的吧,带着麻烦,穿薄的吧,去机场的路上就冻个够呛。这么思来想去,最后心一横,不穿太厚了,省了麻烦!还是懒惰胜利了吧,但身体却吃了亏。南方日夜温差也是极大的,白天二十多度,叫人走着走着就汗津津的,晚上却又凉起来,虽不至于太凉,但白天的穿着却也能冷着许多人,我便是其中一个。前面说了,我打小体质一般,这又是从隆冬到初夏,又不注意穿衣,感冒也算理所当然了吧。这次感冒初时极为不爽,晚上睡觉,总是一身一身的出汗,却也不敢掀了被子,南方没暖气,带着身汗下趟床都是煎熬。睡又睡不着,人一生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冒了出来。似又重回童年时代,体会着那时的苦痛与无助,又暗暗恨起来,原来长大了仍还对许多事一样无奈,甚或不如儿时,譬如这小小的感冒,儿时尚有父母在旁照顾,大了可好,孤身一人在外,要擦后背的汗可都够不着了。这么纠缠着到了半夜,终于有了睡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复又醒来,依然是热醒了,又是一身汗,哎,心里只是祈求着长夜快过去吧。
出差回来感冒依然未好,去药房拿了药吃,慢慢见轻了些,我就也不着急恢复了。人说,病是生与死的桥梁,人活着就是活着,感受不到死,但病却给了这个机会,让人能够不远不近的静静感受死。我便也不再去抗拒这感冒,难受是难受点,但一旦不去抵抗,安静的去品味去体会它,它便不再被厌恶,仿佛成了朋友知己,它给我讲着许多不曾体验过的人生。生命大抵如此,有头有尾,头尾却都短暂,过程最精彩,虽有苦痛,但那份苦痛是让人去感受的,不用呷味,不用评判,不用抗拒,不用接受,只要纯纯的去感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