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常用某信,这么说并不是强调自己是一个多么自律的人,只是不习惯指头扣字,所以某信一直挂在电脑上,闲了就坐下来键盘敲打,一条条回复于我而言的“新消息”。特别是同学群的消息,总是细细看过,寻找蛛丝马迹——那里有我深深的无言的牵挂。
多年前同学们相识在菁菁校园,如今各奔东西,各自奔忙,能让我们重新相聚的也只有某信群。其实我是很少在里面说话的,但只要一点开,那么些彩色的头像闪烁、那么多条消息弹出来,心便暖暖的。有一句没一句地敲些文字或表情,才不管大家聊天其实是在三两个小时甚至三两天之前。时过境迁,我的心念依然。
有时同学之间约了视频聊天,我也不参与,不是害怕看到岁月不饶人的藏在眉宇间深深浅浅的皱纹,而是莫名的会在一张张似曾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想到另外那张长着小雀斑、眯着两眼的笑脸。这张笑脸的主人不在群里,她在我的脑中,在我的心上,无论是十多年前还是此时,岚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在我脑海都是如此纯真切近而又高冷渺远。
昨晚,春雨好大一夜好多梦。早上起来清楚记着的就一个。梦里不知怎么着偶遇了岚的妈妈,她告诉我岚已成家,嫁到了宁国,还生了一个胖胖的儿子。梦里的我没有表情,似乎也不是很激动,只是一个劲儿央求她带我去见岚。岚妈妈点点头同意了。于是,我着急忙慌的,连车也不知道开便跟着她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地徒步去找岚。找哇找哇,梦境就在山水间恍惚着,直到清晨醒来时也没有到宁国,更不要说与岚见面。
我拉开窗帘,雨滴噼噼啪啪隔窗倾诉,望着外面的世界雨雾濛濛,心中更止不住哀伤。
我和岚是大学同学,一见如故,成了相知相惜的好朋友。岚父母早逝,作为她的好友,我曾经多次陪她回到乡下老家,在冬日的竹林里、夏日的月夜下听她讲关于她父母生前的往事。我在岚的描述中想象他们如何顽强地与病魔抗争,又如何无奈地缴械投降,最终不舍地将三个孩子托付给年迈的双亲相继离世。
或许是岚的平静语气感染了我,那时的我并不能明白失去父母、和爷爷奶奶一起抚养弟弟妹妹意味着什么,只是发自内心地心疼岚,心疼她的坚强,想着要尽我所能把全世界的好都给她。
岚在同学们面前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身世,也从不表现自己的不如意,她的坚强在班里大多数同学看来更多的是一种强势。这样的她在四年的时间里都没能赢得大家足够的理解和亲近。于是,毕业后她和大家都不怎么联系。我是例外,一直缠着她,无论她到哪里,都会在节假日前去祸祸一番。
一毕业,岚就去了一所城郊中学当英语老师。学校有食堂和宿舍,除了提供一日三餐还给了她两间宿舍,这是岚抵挡不了的诱惑。她的爷爷奶奶因为体弱现由叔叔照顾,那套位于市中心虽然不大但尚能为岚姊妹三人遮风挡雨的房子自然也归了叔叔所有。顺便,叔叔婶婶觉得,作为长孙女,不让岚赡养爷爷奶奶,起码应该抚养弟弟妹妹吧?岚只好带着弟弟妹妹离开市里回到乡下老家,漏风漏雨的土屋哪里能住!来这里当老师正好可以带着弟弟上初中,妹妹一开学就去上护校,放假了也能到学校里小住一段时间,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记得是岚工作后的第二年春天,我去看她。从市内倒了好几次车终于看到了学校的大门,岚拥着我走进去,校舍墙体斑驳 一眼就能看出年久失修。岚的住处在教学楼后边的食堂后边,依傍着一座小山。亏了有这座小山,才使得这一排暮气沉沉的老房子有了点小鸟依人的活力感和亲切感。我和岚手牵着手,顺着屋后的小路爬上山顶。路旁盛开着的迎春花在春风里招摇,兀自沉浸在成长的欢喜中。我们肩并肩坐下来,近处的农田勃发着生机,远处的城市却显得更加遥远。望着远远近近的景观风物,我们都不说话。苍白的不是语言,是青春的迷惘和年少的无力。
当西边的太阳也倦得沉了下去,城市的灯光仿佛夜的眼睛般闪烁。那灯光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我和岚定定地目不转睛地遥望。我们紧紧相拥,突然,有温热的什么东西落在我的手上。我知道,岚哭了。我更用力拥紧她,可是,我毕竟只是个女孩子,能给到岚多少力量?也就在这时,我也才真正理解了岚,知道她也毕竟还是个女孩子。
三年后,岚的弟弟回到市内住校读高中,暂时解决了住宿问题;妹妹进入一家有职工宿舍的医院,她有了收入,也缓解了岚经济上的压力。心无忧虑的岚果断离开了那所学校,只身前往省城。我去送行,看着她拎着简单的行囊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鼻子发酸掉下泪来。人生的路那么长,我好想一直陪她走,然而,岚要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难走的路,我还能一直跟着她,在她身后为她助力吗?
岚去了省城后我们的联系渐渐稀疏起来。第一年她同时做了三份工作以养活自己、供养弟弟,也为赡养爷爷奶奶出一份力;第二年她开始准备研究生入学考试,为不一样的人生改变做准备;第三年她如愿就读,同时忙着兼职挣学费……
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得飞快。读书、工作、读书,节奏越来越快。人生的旅途风景无限,每个人都是走走停停,流连着自己眼中的胜景,无暇顾及其他。 不记得是在哪一站我和岚走散了,起初是她的手机打不通了,我想可能是她遇到什么烦心事又想沉默一段时间,那就暂时不去打扰她,当她打理好一切、需要倾诉停歇的时候自会联系我。三五年后,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我惊恐地意识到,我们真的走散了。
微信群里偶尔有同学提起岚,但谁都没有相关的消息。也有人会小窗我,见我真的不知道,便渐渐都不再问询。于我,心慢慢沉下去,沉到这渐暖的春夜化作一个相思梦。
昨夜的梦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相信在这温暖的人世间一定不只有我在思念着岚,还有她的妈妈一定也在想她、为她祈愿。不知道一直在外闯荡的岚有没有时间来牵挂我和我们,哪怕只是偶尔的忆起、刹那的惦记?即便是在梦里辗转寻觅,我仍然一遍遍地向岚妈妈重复,让岚打我电话,号码没有换......
我亲爱的人,岚,她在梦里。梦里的岚依然年轻依然执着依然纯真。只是,我好希望岚走出梦境,站在我的面前,哪怕沧桑哪怕怯懦哪怕世故......
岚,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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