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七七七年,东海海域被台风侵扰,发生了一场海难,货船“兴盛号”上的船员,除了十七一人,全部遇难。
“娘,你看那边好像有一个人。”
海姑抬起头来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海滩边缘看到了一个趴在木板上的人,周围散落着各式各样不知名的木头物件。
“嘘!小点声!别让其他人听见了。”海姑谨慎地扫视着四周,终于在确定了没有人后,拉着小女孩缓慢且静谧地向着海滩边缘移动。
“喂!你还活着吗?啊?”约莫移动到了离十七十米左右的地方,海姑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喊着。
看着那具浸泡了很久的身体一动不动的,海姑放开了牵着小女孩的手,示意小女孩带着不要动,而后再次缓缓地往前移动。到了十七近前,海姑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放到了十七的鼻子下面,感受到了极其轻微的鼻息。
“还活着!”海姑转过头压着声音对着小女孩叫喊着,眼睛里闪耀着欣喜的光芒。
“这……这是哪儿?”十七睁开了眼睛观察着周围,他躺着一张硬板床上,屋内陈设也很简陋,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一个极其简陋的衣柜,透过未关上的柜门可以看到里面的衣服都是一个样式,而且只有蓝色和灰色两种颜色。
“啊!”十七骤然感觉到头脑一阵剧痛而且昏昏沉沉的,全身似乎都在淋漓地出着汗。“我记得我似乎是在海上漂了许久,而后晕了过去,我怎么会在这里。”
想着想着,禁不住一阵昏沉,再次陷入朦胧的睡眠中,恍惚中似乎感觉到有人开了门,甚至还在屋内来回走动。
今天是个大晴天,十七打开门走到屋外感受着许久未见见过的太阳,距他被救起的那天已经有了七天了。十七一天前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今天方能下地行走。
醒来之后,十七已经知道了救他的是一对母女。在他知道自己正躺在海娃的床上时便尝试起身并坚决要换一个地方,在海娃的坚持和自己确实难以独立行动的情形下才又极其煎熬了在海娃床上休息了一天。虽然十七并没有读多少书,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但是他却发现本应对此避讳甚深的海娃却丝毫不在意,而且也没有见到海娃的夫君露面。
“诶,你已经可以起来了啊。”
“啊,对,刚刚才出来想要晒晒太阳。”来人正是海娃,手挽着一个竹篮子,似乎刚劳作归来。
“虽然有太阳,但是海岛上风大,你又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在外面久待了。”
“诶,好嘞。”十七也感觉到海岛上的风甚大,才出来站了一会便感觉自己有点支撑不住了。
随后,十七跟着海娃进到了屋内。
“那啥,我现在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实在不便再在你床上休息。不知道附近可有他出可容我暂且歇息?”
“你怎么又说起这话,真没什么关系,你就在这住着吧。”
“不是,这样,于礼不合。”
“礼?礼是什么东西?我们这个地方什么都是大家公有的,女人本来就是该服侍男人的。你在这住着有什么关系嘛!”
“不是,只是,你的夫君知道了不好。”
“夫君?夫君又是什么东西?”
“啊?你不知道?”
“对啊,我们岛上就没有这个东西。”
“夫君就是…就是你女儿的爹。”
“啊?爹?我女儿没有爹,我们岛上所有人都只有娘。”
“啊?!这不都是比先秦还要久远的时候的事了嘛。”
“啥先秦?你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句。”
“这些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和岛外面就没什么交流的吗?”
“不知道啊!不过巨子大人可能知道。”
“巨子大人?是谁啊?”
“他是我们岛上最聪明的人,我们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告诉我们的。他教给我们生活和生产的各种技术,告诉我们如何制造和适用各种工具,他就是神仙!”
“啊……”十七看着海姑脸上崇敬的表情,突然间对这个所谓的神仙产生了些许好奇。
“对了!明天!明天我就要带你去见巨子大人了!”
“啊?什么?为什么要去见他?”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能见到巨子大人可是我们的荣幸,以前也有从海上飘过来的人,也全都去见了巨子大人了。”
“以前也有外面的人到岛上来?!他们怎么了?他们成功回去了吗?”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听说他们都受了巨子大人的感染虔诚的留在了巨子大人身边做了侍从。好了,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海娃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巨子要见我?他为什么要见我?海娃说那些人都被感化成了侍从,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奇怪。哎,不想了不想了,看着海娃这么崇敬他,总该是个好人的吧。说不定还会帮我回去呢!”伴随着胡思乱想,十七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一大早的十七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而后揉着疲乏的眼皮和兴奋无比的海娃坐上了辇被拉着去了巨子所在的宫室。远远看去,与其说是宫室,不如说是一座大大的城堡。一道道的围墙拱卫而上,一排排房屋最后叠成一个巨大的堡垒矗立在海岛的正中央。
临近堡垒,十七对于这种岛的布局有了初步的一个概念,大致是由纵横两条大道把海岛分成了四块,堡垒就处在两条大道的交错处。四个部分里屋舍林立,各有特色。比如十七他们走着的这条大道左边这块全是绿色的,散发着稻谷的香味,右边这块则都是蓝色的,散发着海的咸味。
十七恍惚中觉得自己处身于一个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不得僭越的类似人体器官的地方,突然感觉到身体有的发冷。正在恍惚间,却已经到了这座岛上最大的房屋的门口,望着高耸的大门和门楼,十七忽的感觉心里有点慌。
最后,十七和海娃被带到了一座大殿,这座大殿里陈列的物件种类或许比不上中原那些豪门大户,但却全是一溜儿的黄色,黄的泛金。十七在这座大殿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开始后悔今天为何要乖乖前来,一旁的海娃却是与十七完全不同的光景,眼里洋溢着的光芒都快要盖过宫殿的金黄。
“诶呀,欢迎我们海外来的朋友还有我们热情热心的海娃!”洪亮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发出却一直环绕在耳边,十七心里一惊:巨子?
此刻,从门外进来一人,中等个头身体十分强壮,穿着棉麻织成的衣服,肤色是久经海风和烈日宠幸的古铜色,目光锐利,一头黑发中掺杂几束花白。
“这就是所谓的巨子吗?”十七心里暗想。而一旁的海娃已经深深地伏下身去。
巨子未曾看海娃一眼却径直地走向了十七紧握住了他的手,还没等到十七因巨子的热情而羞愧却因巨子接下来的行为而更加不安。巨子握住十七的手后,瞥了一边伏着的海娃一眼,似乎都不屑于用正眼看她。
“下去找总管领赏吧。”而后海娃便诚惶诚恐地腿下,至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看过巨子一眼,似乎看了便是对巨子的亵渎。
“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来过海外的朋友了,见到你我好像又有了生机和活力。”
“啊?”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是怎么来到我们岛的啊?”
“货船遇上了风暴,我侥幸逃生至此被海娃所救。”
“哦?货船,这么说你是跑海路的商人?”
“不是不是,我只是船上的一个小杂役而已。”
“哦?杂役?”十七感觉到巨子握着的手似乎松开了一些。
“对的,只是在船上打打杂而已。”
“那也没什么?人不分贵贱,看起来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应该也只是暂时沦落而已。”
“哪敢说什么饱读诗书啊,只是上来几天学,认识几十个字而已。”
“哦?这样的吗?”十七骤然感觉到巨子突然冷淡了许多。
“对的对的。”
“那看来你对我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咯。”巨子慢慢松开了握着的手,眼神和语气越发冷淡。
“啊?巨子此话何意?”
“本来以为你这从岛外来的人可以带给我点新的东西,让我去糊弄那帮愚民,让他们更加崇敬我,把我视为神明,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浅薄。”
“嗯?海娃他们把你当成神仙,原来你只是个骗子?!”
“他们?一群傻瓜罢了,他们只需要知道我想要他们知道的就可以了。你看看我让他们该干嘛干嘛,知道的越少想要的越少就越幸福,这不就挺好的嘛。你们岛外的人不是向往什么桃花源嘛,我这里不就是嘛。”
“骗子!你就只是一个骗子,欺世盗名,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心里的欲望而已!”
“诶,对,那又如何?谁信你的话吗?在这里,我可是神明!那群愚民只会知道你被我好好礼待,然后拜服于我的魅力自愿成为我的侍从。虽然你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新的东西去糊弄那群愚民,但你仍将成为增加我的权威的工具。”
“你……”
“来啊,拖出去,剁了。煮熟了分给海娃那个海业区的人,告诉他们是本巨子赏给他们的。”
世人可愚兮神明在世,桃源安在兮鸡犬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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