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枝:
希望这封信到的时候,你已经在家里了。我现在在福建,在你的母校。
这个城市果然如你所说干净而安逸。你一直念叨的木棉飘絮了,草地上缀着白白的轻盈的棉絮,很漂亮。还有,桥边的凤凰花也已经开放,火红一片。你说闽南地区,木棉飘絮,凤凰花开就是毕业离别的季节,看到这两种植物就能感觉到毕业时淡淡的离情。当我走在这个陌生的校园时,似乎特别能体会你那时的感受。你总是对未来和未知充满期待,却很少缅怀过去,这里,应该算是你少有的不舍的过去之一吧。
昨天我打电话回家了,很久很久都没人接起,长长的嘟声让人心慌。松枝,如果你回家,一定要和我联系,我会马上飞回去。
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是在香格里拉之行三个月后,在我几乎已经不再在意那场旅行的时候。
“萧朗你好!我是杨松枝。”你的声音轻快,像是和一个久别的朋友问候般自然。
但是我却一时没能做出合适的反应。
“不记得啦?”你似乎有些失望。
“不,我记得!你好,松枝。”
“我在你的城市哦,你能不能来火车站接我?”
“我现在在公司,你已经到了吗?”
“是的,你还要多久下班?”
“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等吗?”
“没问题,到时候见。”
关于你的到来我本应该察觉很多疑点的,比如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城市,我们并没有谈及过;比如,你为什么要我去接你,即便要等一个小时;又比如,你为什么会想到找我?我不记得我们有这么熟,事实上,在香格里拉我们的谈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句。虽然,加上一个吻似乎会不一样些,但是,我并不觉得我需要为一个主动献吻的女人负责,更别说献吻的女人好像也只是一时兴起。不过,我还是莫名其妙地被你理所当然的态度饶了进去,并且在下班后开车去火车站接你。
没有想到你会直接等在火车站出口,而且是一个多小时甚至更久,还顶着烈日。你坐在行李箱上,带着一顶鸭舌帽,不理会旁边所有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只是低头玩着手机,五点多的太阳仍旧热辣辣,你的手臂在阳光下呈现出蜜色的光芒。仍旧是那个行李箱和背包,熟悉的安静的姿态,好像中间三个月的时光突然消失了。你抬头,很快看到了我,站了起来,冲我挥手。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其实我还没有适应你的到来,只能装得很自然地帮你提行李。
“没关系,人多的地方有很多故事灵感。”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你的职业。
“你要去哪里?订好房间没?”
“你家有沙发没?”
我被你脱线的问题问住,回头看你。
“我是沙发客啊,订了房间干嘛还让你来接我?让我睡你家沙发吧。”
你说的理所当然,让我立马很尴尬。总是这样,明明是你语出惊人,最后不自在的却总是我。
“你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吗?”我试图有玩笑来掩盖这不自在。
“那有什么关系,我睡沙发不会打扰你们的。”你却很认真地回答。
你说那有什么关系,让我很不舒服,你总是毫不介意地做着让别人介意的事情,那次的吻也是。好在我和覃珊并不是同居的关系,她是本地人,和父母住在一起。
你果然是个沙发客,白天出门,背着背包,端着相机,吃过晚饭才回来。晚上就拿出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期间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我终于适应了家中的沙发客女生。第四天我下班时,在厨房里找到了你。你正在做意大利面,还说有我的份。让我一时又无法适应你的身份了。不过,不得不说,你的意面和西餐厅的不太一样,有点西餐中吃的感觉,我很喜欢。后来我一个人的时候,也经常会做来吃,虽然总少点味道。
我负责收拾了厨房后,在你身旁坐下 。
“你都逛了哪些地方了?”
“就旅游攻略上的那几个大点,其实我觉得所有城市都大同小异。”你正专注地敲着字,并没有抬头看我。
“明天我有空,要不要我带你去走走?”我只是想要回报你的晚餐,来而有往。
“好啊,有地导肯定不一样!不过,你难得有空不用陪女朋友啊?”
其实你不提,我都忘了覃珊的事了。
“她这几天在出差。”事实上我连电话都忘了打。
我带你去了我的大学。刚开学,校园里很热闹,校道上很多组织或社团正设点纳新。走在校园里,你的表情很明朗。你似乎对校道两边的法国梧桐很感兴趣,不时端起相机拍照。
“我们学校校道都是棕榈,大榕树或者芒果。”你回过头来和我说话,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提起你的相关事情。
“你学校在哪里?”
“福建。”
一路上,你不时会将我们的两所学校作比较,告诉我,你们学校是怎样的,让我也不禁好奇起来。
中午,我带你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你兴致特别好,吃了很多小吃。回去的路上,你央我开车去超市买了牛排,说要回请我。
“你好像很喜欢西餐。”我拿钥匙开门,回头冲你说。
“一个人吃西餐比较简单,不担心吃不完,我不喜欢吃剩饭。”
我们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才发现了异样,首先是玄关的女鞋,其次是屋里亮着的灯。
很快,覃珊就站在了面前,一脸复杂的神情看着我们,有惊讶更多的是愤怒。
这种情况,大概是男人最不愿面对的尴尬场景之一了吧!我没法开口说什么,解释显得此地无银,不解释又一定会误会。
“覃珊,你好,你不认识我啦?”你又语出惊人,完全忽视了那尴尬的气氛。
覃珊的表情松了松,显然你的自然让她竖起的刺软化了些。
“你好,松枝。”她自然记得你,很少有人会不记得你吧。
“我来的时候,你正好出差了,你回来得很及时,我明天就走了。”
你要走了,事先没有和我说,和来的时候一样,像香格里拉那次一样。
“哦,我刚看到沙发边有你的行李箱。”她一定也看到了阳台上晾着的你的衣服。
“嗯,我是沙发客嘛!”你终于道出重点,完了还看我一眼。
“今天带松枝去逛了逛,你回来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啊?”我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嗯。”覃珊把我们让进去,瞪了我一眼。
“覃珊,我买了牛排哦,不过你没有报餐,分量可能有点少。”你丢下我们,往厨房走。
“你买了包饺子的材料啊!”你在厨房喊道。
“是啊,一起包吧,这样分量该够了吧。”覃珊终于放过我,也向厨房走去。
“我很喜欢包饺子,今晚来个中西合璧吧。”
你会包饺子倒是很让我意外,我以为你只会西餐。
晚餐气氛还算好,也许是因为食物很美味的关系吧,也还因为你,你的自然的态度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太多疑多虑了。
覃珊仍旧是要回父母家的,她原本也没有在我家过过夜。即使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放心的样子。
但是她不问你的事,即便是我送她出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也没有提起,那时候,让我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她是一早就觉得你不是一个愿意停留的人吧。
送完覃珊回到家,你还坐在沙发上敲着键盘,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就是若无其事,你的这种态度总会很轻易的惹恼我,每次都把我弄得一团糟,你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似乎想发牢骚,想了半天,却又找不到你的任何破绽。
“你明天要走了?”这是我向你向自己妥协后找到的话题。
“是的,我要回去闭关修炼了。”你不抬头。
“回哪里?”我那时候才发现我连你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哪里都行,重要的是不要有人打扰我赶稿子。”你没有正面回答我。
“不是回家吗?”我似乎有点纠缠了。
“家?我家在湖南,不过很久没回去了。”你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一个人随遇而安不好吗?”你收起电脑,起身,“我先去洗澡,明天要早起。”
“今晚你睡卧室吧。”从那一刻起,你不再是我的沙发客了。
“呵呵,不要把我当女人,我睡沙发更自在,况且我没有霸占别人床的习惯。”你回头冲我笑。
“我只是想让你在长途旅行之前睡得舒服点。”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谢谢你,我手短脚短,你家沙发很不错,我已经睡得很舒服了。”
那时我很讨厌你的固执,现在我很懊悔自己当时听不懂你的话,你没有霸占别人床的习惯。
刚刚去你常提起的沙县小吃喝了招牌绿豆汤,果然是夏天的最佳饮品。
松枝,如果你回家了,请一定要给我电话,我会马上回去你身边。
我想你。
萧 朗
2016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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