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方法

作者: 鲍浩然 | 来源:发表于2018-08-24 12:49 被阅读21次
    两种方法

    一天下午,陈珊在家里用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被风口里飞出来的一块弹簧片击穿了天灵盖。

    陈珊今年25岁,在一家卖香水的公司上班,平时早上六点半就要起床去挤公交,只有周末能睡个懒觉。这周六她睡到上午11点,醒来之后在床上喝着酸奶看了两集电视剧,才慢慢起来洗漱。在泡完一个长长的舒服的澡之后,陈珊用干毛巾揉搓着头发走回了卧室,此时已经到了下午的一点半。陈珊有一个习惯,吹头发的时候要躺在床边,把头悬在床沿外,由于床很高,她的一头美丽茂密的长发可以舒展地垂在半空,然后她再手握着吹风机舒服地吹头发。这台粉红色的吹风机是她两年前买的,用了这么久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她将开关推到最大挡,湿淋淋的头发被燥热的风吹得前后摇摆。她用手揽住头发的后半截,将后脑勺与脖子连接处的发根露出来,用吹风机的风口对准着吹,凉意由皮肤浸入头顶,过不多久就产生了丝丝的灼痛感,她松开三根指头,一部分头发垂落下来,吹风机又对准了靠上一些的发根。陈珊熟练地操纵着手指,头发一层一层地接受着吹风机的检阅,过了大概10分钟,最靠里的头发基本被吹干了。陈珊的右手感到一丝酸意,她将吹风机换到左手,用右手将头发聚拢握住,使发尖对准吹风机的风口,那一撮头发被强烈的风吹得来回分叉,渐渐由湿润变得干燥,由粘黏变得松散。吹完发尖,陈珊又将头发往下放了一点,开始吹头发的中段。很快,中段也吹干了。陈珊停掉了吹风机,摇了摇自己的头,一头长发垂在床沿像波浪一样扭动了起来。这时候,陈珊感觉头顶正中间的位置还有一丝凉意,那代表着水还没有完全干。那是被茂密的头发层层覆盖的地方。陈珊坐了起来,将头发往两边拨开,先拨成了二八分,露出一道细细的头皮,又启动了吹风机,对着分叉的位置集中吹了起来。吹完这道二八的分叉,她又将头发拨成三七分,又拨成四六分,分别吹完。最后,她将头发分成了两半,右手举着手枪形状的吹风机悬在头顶,风口正对着天灵盖的位置,距离头皮十公分左右。当她推动开关的时候,从轰轰的吹风机噪音里传出了一种细微的“叮叮”声。她疑惑地停掉了吹风机,倒握着在耳边甩了甩,没有听见内部有零件脱落的声音。她于是又启动了吹风机,在把吹风机对准头顶前,她先让吹风机对着远离身体的方向运行了一会,刚才的叮叮声似乎还是有一点,像什么东西在裂开的声音。但这种声音一点也没有加大的趋势,陈珊仔细地听了一会,没有再想太多,将吹风机用刚才的姿势重新对准了头顶,也就是像拎着一把手枪一样,用枪口对准了天灵盖。

    一块指甲大小的金属片以430m/s——相当于一把五四式手枪装配钢芯弹——的速度从头顶上方5厘米的位置轰爆了陈珊的头颅。陈珊瞪圆了眼睛,她只觉得头顶一道冰冷的扎痛感闪过,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失去了零件的吹风机还在疯狂地运转着,将流淌在地板上的血液朝一个方向吹动。后来法医解剖陈珊尸体的时候,在接近肛门的位置才发现了那块金属片。

    作为《纪事报》负责意外事件报道的实习记者,我第一时间赶到了市立医院的停尸房。领我进去的刘姓法医向我详细描述了死者死亡的过程。刘法医全程面带微笑,我几乎要被他细致入微的场景还原扼住喉咙。在安抚了我的情绪之后,刘法医按住我的肩膀向我描述了另一桩他经手的死亡奇闻。

    刘法医先领我去看了一具尚未火化的尸体。揭开尸布之后我最先看到的是一张无法合拢的嘴。继而看到了被扎了十几个前后贯穿的洞的上半身,然后又看到了两边膝盖被扎了两个洞的下半身。刘法医向我阐述了这具尸体的原委。

    2018年7月31日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北京西直门附近一条小巷里行走着一个佝偻的人。这是在附近一家科技公司上班的实习生小张。

    这天晚上加班到10点多,小张顶着昏沉发胀的头颅走到了公司楼下。暗黄的路灯映出天空上阴云幢幢,云层很低,气压很高,街上还有乱糟糟的风。一场大雨迫在眉睫。

    小张疲惫地站立了一会,回到楼上,准备带上自己放在公司的雨伞。可是他打开抽屉之后却没有看到本应该放在里面的那把崭新的雨伞。他又抬头看了看窗外,云层的威胁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强烈。他在办公室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文件柜的最上层两沓陈旧文件的夹缝中找到了一把老朽的雨伞。他将雨伞撑开来,伞柄和骨架都有些生锈,但整体还算健全。他将伞收起来,夹在手臂里,匆匆地离开了公司。

    走出没有几步路,豆大的雨点陆续地拍在了水泥地上。小张撑开雨伞,骤然密集起来的雨声在伞顶上响成一片。

    小张从公司步行回家需要经过五条街,其中有两条是小巷。在他走入第一条小巷的时候,大风开始刮起来了。风似乎从前后左右都刮过来,夹杂着乱纷纷的雨点让人手忙脚乱。小张用左手握住伞柄头,右手紧捏住伞柄靠近伞冠的地方。即便是这样,纷乱的风依然让他的伞像换挡器一样左晃右倒。小张在小巷里走得跌跌撞撞,而雨势和风力都在不断加强。

    一阵剧烈的风猛然从正前方撞过来。小张的右手拿捏不稳,伞柄一下子脱离开来,向后飞去,小张的左手紧紧攥住伞柄头,伞带动着他的手臂向后倒去,伞冠整个地翻了过去,小张拼命地拽住伞柄才没有让伞飞走。与此同时密集的雨点打击着小张的脸庞,他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伞的骨架在咔咔作响,小张用右手牵住伞沿,将伞冠翻转回来,将伞顶在前方,吃力地迎着风往前走去。

    忽然风力减弱了,小张轻松地前行了三五步路,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关注自己的身体,他发现裤子已经全湿透了,上衣也只剩下领口的位置残留着一点点干燥。

    他觉得其实撑伞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但为了避免整个人变成洗澡一样的状态,他决定还是将伞撑下去。很快他拐入了第二条小巷。

    这条巷子比刚才那条更狭窄,整条路只有一盏路灯,就在靠近东口三分之一的位置。在距离这盏灯10米左右的时候,又刮起了一阵猛烈的风。这次是从斜上方的位置居高临下扑面而来。小张刚好将伞撑在头顶前方斜45度的位置。因此风来的时候他刚好用伞顶住 。

    他几乎往后退了半步,呈前压腿状站立才没有被风击倒在地。这阵怪风来得如此凶猛,以至于伞的边缘都朝着中间收拢了很大的角度。

    整个伞冠都在颤抖。小张几乎像行军一样顶着枪林弹雨千辛万苦地朝前推进。

    当他来到路灯前方两步的位置时,他感到风力比七步之前几乎加强了一倍。他甚至感到了奇怪,北京又不是沿海城市,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风?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聚焦在了面前几厘米处的伞冠内部。头顶前方的路灯已经将伞冠照得透彻通明,那些纤细的伞骨架像血管一样清晰可见。

    小张看到它们在颤抖,在极度地弯曲。可能因为没有反应过来,小张的脚步还在继续前进。小张顶着他的雨伞,就像一个士兵举着他的步枪朝着前线发起冲锋。

    炽烈的光芒终于来到了他的头顶正上方,如同暴露在敌军的探照灯下,小张被骨架反射的光芒晃了一下眼睛。

    七根金属骨架像烟花一样爆裂开来,在路灯下化作了无数根亮闪闪的断片,如同无数根刺刀向着小张的身体刺来,断片的速度快如闪电,小张根本来不及躲闪,三根断片前后从他的喉咙同一处刺入,最后一根甚至没有粘上血液。其余的断片纷纷从他上半身不同的位置穿刺进去,由于他最后时刻正顶着强风前进,正面挺露的躯体像靶子一样迎接了这些刺刀,光芒照耀之下小张如同一尊塑像一动不动,仿佛是某个士兵正在英勇就义。

    但他最后还是做出了反应,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疼痛,他大大地张开了他的嘴。因骨架断裂而极速聚拢的伞冠收成了一束花一样的形状,此刻连顶带柄地全部戳进了小张的口腔。小张脸颊两边的颚骨被咔一下放大,尖锐的伞柄从他头颈连接处穿出,成为了夺取他生命的最后一击。

    刘法医指着小张尸体上夸张撑大的口腔对我说:

    “这他妈的是我见过最惨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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