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城之倾 第二章 第一节 移民

作者: AnjuHuang | 来源:发表于2018-08-20 12:22 被阅读6次

    114日 周四

    陈鲲翻开98日那天小呆找来的本关于邯城野史的书。包裹这本书的玻璃罩上只显示该书是无名者捐赠,没有其它任何说明。陈鲲用抽屉里的小刀片小心撬开玻璃罩,取出书本。书本前后都是灰色沙砾面封皮,封面上只有“邯城之倾”四个小斜体黑字,连作者、出版商出版年代都没有。封底上两行小字:

    过去已确定

    未来亦如是

    时间已超了一天,这卷头发还没有把带T来,还说没有拖延症。

    陈鲲从前到后翻了翻,约摸知道这书讲的是古代申朝的一名小宦官、一名将军和皇帝的故事。宦官是什么人?陈鲲想了想,没有欲望的人吧。

    感谢鹨给的那张图。在等小T的这几天里,他在网上找了些什么提高数据画像值的秘籍,按照这些秘籍的指导,在那张图上有红点的摄像头之前,他上楼梯里扶了一名孩子,虽然那孩子其实不用帮助,所以瞪了他老半天。总之在有红点的摄像头前都按标准好城民表现了几把,自信他的数据画像值应该提高了不少。

    这本书叫“邯城之倾”,邯城之倾实际上是个成语。这个成语渊源不少,最耳熟能详的是一位皇帝杀死其倾城之貌的爱妃以挽将倾之城的大义故事。当然,这个故事讲了这成语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渊源。而且,它提到了“邯城”名字的来源,也是陈鲲所没有听过的。

    书中写道:

    申前期数任皇帝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位时在不断地打败仗。申皇帝也寄予通过各种方式改变局面,比如接受了方士改城名的建议。在方士的理论里,一切都是有所联系的。一个微妙的变化,也许是全局变化的隐晦表现,更可能是撬动全局的切入点。一棵普通的树所开出的奇异花朵,一个长相奇特的人,一颗星辰的变化,都可能是捕捉未来的神秘线索。通过改变一点现实中的小细节,从而改变未来,这是方士们的职业野心。他们认为,改城名,是改国运的一种途径。自申不断打败仗以来,历届皇帝都有改过,象邯城最早的名字“甘陵”中的“陵”字一开始就因不吉而被弃。这后这城市又有了各种短暂的名字,比如“甘凌”、“寒凌”,但情况还是没变化,败仗还是接着打。后任皇帝们坚持认为改名没有错,没有效果是因为没改到位。后来有一任皇帝,他和一班大臣宦官们讨论很久,又请当时最受崇敬的方士们做参谋,并且多次到祭殿里叩拜先祖画像。据说有一次得到先祖启示,要他警惕自己欲望,于是他造了一个甘字加个立刀旁“刂”的字。可是又有方士提出异议,说是“刂”形状尖利,不吉。为了让这个词义不变但形状柔和些,方士建议“刂”把改成“阝”,说“阝”象个带把的刀,皇帝有把手可握。皇帝听后,觉得有把手的刀,意味着切不切除自己的欲望,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于是对方士大加赞赏,就定下“邯”字为城名。那时的皇帝们真是机巧!从此,甘陵最终成为邯城。你别看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戏谑的意味,可要就改国运一说,这次改名还真应了这个皇帝的愿望见效了。从此以后,申也再未打过败仗。但皇帝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好过起来,情况倒是相反。

    陈鲲看着觉得倒是有趣。他想再过几天,他那数据画像给改了,就可以喝酒了,小呆再也不能用失业来威胁我,以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接着随手翻这书,翻到哪是哪。

    那书上故事,说那个宦官受命出宫,却因无意中看了圣旨内容,便偷了圣旨,献给了一名大将,挑起了皇帝和将军的矛盾。将军借邯城将倾的流言,入宫挟持了皇帝。老套的政变故事!

    书中写道:

    这将军提了王候的头被召进殿,把脑袋往朝堂地上一搁,皇帝不自然地把头一偏。虽然下旨赐死无数,但毕竟是平时爱好吟诗书画之人,看到这种血腥的东西不免排斥得很,立即让人拿下去。来将报,末将奉旨平叛,王候兵败自刎。有大臣立即站出来贺皇帝平了外乱再平内乱,乃申之大幸。也有胆大的大臣问这名将军,你圣旨未到就往邯城来,怎知有王候谋反呢?这名将军毅然答道:“今海内升平,天下太平。王候大军赴邯,必为叛矣。”这句话颇有些没道理可讲的意思。他又说:“若不即击之,邯城已倾矣。”

    这就是“邯城之倾”成语的由来了,其本意危机就要来了,我们怎能不动呢。

    可这危机只要还未到,谁知是真的,还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的危言耸听呢?所以,这成语就有了三重意义:其一,判断形势并加以防范;其二为幻想危机,并做出过激反应;其三为编造危机,为实现某种隐晦的目作铺垫。所以在这个成语里,危机,可能是真实的将要到来的,也可能是人们虚构出来的。

    陈鲲心里不静,半躺着拿着书前前后后地翻。这时手表上小呆头像晃起来,说图书馆有访客。陈鲲问是不是鹨来了?小呆说不是,说你接待不就行了,它说她非要找人,意思是不找机器人。机器人发男“他”女“她”时声调不一样,陈听到是“她”,把灰本书扔上桌子,冲向卫生间。他设定支在墙上的机械臂在三分钟内完成对自己的洗漱,这样这几只带着牙刷毛巾软毛刷的胳膊们以平时快几倍的速度轮起来把他一顿捣腾。五分钟后,他得以光鲜走向图书馆大厅。

    图书馆二十五米高的拱形门外光线通亮,而大厅内部被调得很暗——这是陈鲲的设置。人站在门口,如同站在一团圣光里,连剪影都压成纤细的一条。

    她站在门口,转着脑袋到处打量,等陈鲲走近了,才正过脸来。门外的侧光线将她的脸勾勒得明暗分明,那不是张邯城土著居民的脸。

    陈鲲停在和她两米的距离,否则,他需要抑头。“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想找一些历史书,关于这座城市的。”她的“找”发成“造”的音,“书”发成“树”的音,“但是刚才的小机器人,说这里不是造树木的地方。可能我口音太重了,所以,我决定找你聊聊。”她用一种滑溜溜的腔调慢条斯理地说。

    “有品味的人才是挑剔的,换了我,也不喜欢找机器人聊。”陈鲲微向前欠身后直起,向大厅一摆头,说:“跟我来。”

    他带她来到查询台前,正要语音查找,又突然改了主意,他带她径直走向图书馆大厅。

    我要展示下我的地盘。陈鲲这么想。

    “邯城图书馆始建于3001年,完工于3013年,3010年对外开放。建设跨度很长,原因是因为耗资巨大,因网络的存在,其兴建的必要性受质疑,多次被议会叫停。图书馆大厅为椭圆形穹顶式,结构仿远古时期的神庙。石制的十二根科林斯柱高达14.18米,环绕大厅周边,直伸43.3米高的穹顶。周围七个拱门,六个通往不同时期的展示厅,只有最远端的拱门里是个例外。”陈鲲带着她沿着图书馆左边的边缘走,绘画作品、神龛从他们身边墙壁一直覆盖到穹顶,蓝天在满满的人物中只见斑驳缝隙。“从原始人到近代人物,宗教的各色神灵,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还好都是画和雕塑,他们都和平相处,从不下来做乱。”陈鲲一路介绍。

    陈鲲用余光注意她的一切,每当她眼光在某处停留时,陈鲲就慢下来,有意无意地介绍她偶尔瞥见的神龛中的雕塑和天顶的神明。陈鲲注意到她眼中的星点光芒,如星光碎洒于夜色中的平湖。这幽暗的大厅里,光芒来自于四壁上零散的射灯和大厅中央的一盏黯淡的巨型吊灯。

    这吊灯呈纺锤形,从大厅穹顶中央的一条金色细枝上挂下来,细枝上渐渐又散生出千条细枝,再生出万颗水晶,从穹顶垂下,一直到离地十米的高度才合拢收起。说这灯黯淡,因为它没有开,灯上垂挂的密集水晶把周围的光点反射出来,象幽暗中的星河,或象个快熄火的火柱。这也是陈鲲的设置。

    在幽暗的地方,人们自然会受到光的吸引,向着光走,这就叫效果。陈鲲看到她瞥见了最远端的拱门。这扇拱门有所不同,里面象有自然光透出来。他于是带她走进这门。这是一个小些的正圆型厅,一眼看上去,厅里非常简陋,只有一座旋转台阶立在中央,别无其它。你走近,发现台阶螺旋向上大约十多米,就断掉了,但它所生出的空间感却没有断,台阶仿佛在以看不见的形式继续向上延伸。她的目光也延伸向上,看到虚拟台阶在视野中心,在不知道多高的顶部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点。人们无法从光点大小和视线的纵深来判断距离,因为实在太远了,可能是一百米,也可能是五百米,不可能再长,因为从这里到楼顶就是五百米。而这深达数百米的圆壁,是放满书籍的木制书架。壁上应该有不少朝外的窗户,形成了自然光的漫射光源。这些光在极深的空间里,汇成宗教般静谧感的光雾,或是神秘的光之灰尘,从顶端倾泻下来,落在她脚下白色的台阶上。这实在是象口深“井”!

    她看到这台阶下一个石碑上写道:截止3010年收藏图书、缩微资料、手稿、古籍......超过1,200,000,000册。

    和陈鲲第一次来这里一样,她在这神秘之境面前嗔目结舌。

    “我相信,文明以来所有可收集和储存的知识和信息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这里是知识圣地。可惜现在人迹寥寥,人们对古物没什么兴趣,习惯于在网上找一切资源。”陈鲲说,他郑重地、弯腰邀请她踏上台阶,象个古老的绅士。而他走在她的身后,好象她会不小心掉下来。她走到台阶最上面那级时,他请她扶着站稳,并介绍那同时也是操作杆和保护杆。两条扣带自动伸出来轻轻裹住了她的鞋面,陈鲲还是觉得那扣带扣得太重。

    台阶板脱离了台阶,她“飞”了起来,从“井”的底部缓缓上升。他一边紧跟在她身后“飞”,一边教她些操作飞行的小技巧。从下往上看,因为光线映照的关系,她肩部的衬衣和皮肤间的空隙充了一层光晕。

    陈鲲告诉她可以提出所查询的资料的条件和类型,只要轻轻说出来就可以,它们全都会自动飞到你眼前。她说了几个字,周围的木色的书架运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书架不只表面看到的这一层,而是里里外外多层,绵密的书籍运动起来,从中间或涌出绘画人物肖像艺术作品,镶在框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又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几本包裹着玻璃罩的书籍从这些运动着的书架上突出来,悬停在她面前。她用手指尖轻点一下它们,它们象无重力一样翻转,它所存在过的时空似乎正搅起了一个个时间小漩涡。她用手捏住一本,样子象太空舱女飞行员接住缓慢飘过来的东西一样,然后又放开,看它自由飘浮。

    “十年前,邯城政府开始建设这座图书馆,那时实物货币还存在,预算相当于现在数十亿的比尔币了。这里的每一样都是原本,都用昂贵的智能玻璃罩进行封闭处理。你不能打开玻璃罩把它们取出来,因为这些都是真品,受到了最标准化的保护,这个标准是它们将永存下去。这么说玻璃罩象这本书的棺材,你在这个文明的公墓里上升,我想起古语中宝藏和墓地的词是一个词……不好意思我开玩笑了,如果玩笑不合适请尽管忽略它们。这里的很多书籍都不能在外网上被查阅,人们只能在这里的局域网上申请阅读。这也是为什么图书馆是无可替代的宝藏之地。”这些话陈鲲已背得太熟,所以一点不打磕巴。

    她小声打断了他,“我想我们到了。”

    台阶已经飞到顶端,顶端是他的办公室,他很自然地请她进去坐一坐。

    窗前黑白灰三张沙发围成长方形,如果加上窗外的沙发影子从空中看正好是个正方形。她挑了张白沙发坐下,陈鲲坐在对面的黑沙发里,这距离,的确是种距离。她身着白衬衣黑裙裤黑皮鞋,裙裤边缘有一圈半透明,小腿并拢着,和着它们的肤色一起延伸进黑鞋子。白衬衣的领口中是锁骨的阴影,其中生出白皙的脖颈,再往上生出白晰脸庞,却因为两边霜色头发掩盖太多而难以概括出印象。发下衣服领口处别着一支紫色五瓣花。她双手交叠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这年代,信息随处唾手可得,城里人一般不来,你怎么有兴致还跑来这儿?”陈鲲说。

    “我不是城里人,暗岛刚来的移民,干什么都受限,很多网络资源用不了。再说,我喜欢翻翻纸制书。”她笑了笑,她拢了拢脸侧的浅灰头发,才算把脸庞露出来。陈鲲注意到她黑色中拉着紫丝的眼眸,那不是美瞳,只有真正的暗岛屿人才有这样的瞳孔。

    “那你想看什么书?”

    “邯城历史的,懂历史,才可能精神融入。”

    “邯城历史,太有意思了。”那些陈鲲看过又忘掉的知识此时都跳跃起来地象海中的鱼,不过,他按耐住了它们的踊跃,“那太巧了,”陈鲲的手伸向桌面,灰皮书仍扔在杯子和碟子中间,“刚好,这是我从藏书中找到的独特的一本,世上仅此一本,别无其它。”

    她有些讶异地问:“这是图书馆的藏书?”

    “当然。”

    “可是,你刚说玻璃罩不能打开……”

    “哦,有时,只有破坏性地打开它们才能确认哪本是需要修复的。”

    “您好,女士。”这时,一个比陈鲲更热情的陈鲲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不用看,小呆来了,它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合时宜。如果是往常,陈鲲会冲他吼,我叫你了吗?但陈鲲今天的表现与往常不同,他站起来,向她热情地介绍小呆。说实话,这好情绪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这只是小呆,呆家伙,你怎么叫它都可以,我的助手。”

    “哦……很可爱的卡通。”她笑着看着它,笑得很自然,陈鲲觉得比给他自己的笑容要自然得多。

    “哦,有时候是,有时候可不是,非常气人,没办法,谁让他还很小,才三岁。”

    “三岁对于一个聪明的机器人来说不小了,但是我很呆,我的主人这么评价我。当然他有时对有时不对,判断正确率大约是3:7,我计算过的。”小呆说话了。

    看它在说什么,呆吧?!但陈鲲不能这么表现,他压低了声音:“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曾设定在你接待任何人时,我都需要在场提供协助。”

    “我设过吗?”

    “我调取一下记录。”

    “不用了。”陈鲲转向她,“不好意思,它不会干扰我们的。”

    “怎么会?”她说,从沙发里起来走向它,在它身边单膝点地蹲下。

    陈鲲说:“不用蹲,我可以帮你调高它,我把它调矮是为了方便随手放东西。”

    “不用。”她轻轻地说,用手指点了点它的脸,“你有胳膊身子,应当有张可爱的脸,我可以画上吗?你可以擦掉。”

    “…可以…”陈鲲延长了声音说,以表示没有犹豫。

    “可以。”呆家伙竟然也说,“手臂”伸出来,递给她一支笔。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在小呆脸上画了起来,她画技看起来娴熟,不一会儿,一个卡通的脸出现,陈鲲脑子里出现不少动画人物,最接近的,应当是匹卡丘。

    这时,连接呆子头部和身体的颈部伸长,头部伸到比陈鲲高些的时候,向前倾下来,顶住她的额头,用陈鲲的温柔声音说了声谢谢。

    她笑着用双手捧着它的大方脸拍了拍,说不客气。

    再也不能让它用自己的声音了,陈鲲想,它一定是通过他的声音才博得了她的好感。不过,他承认,有了面孔的它,看起来也不怎么呆了。

    她站起身来问:“嗯,有趣,我可以把这书拿走看吗?”

    “哦……”陈鲲搓了搓手,表示这很为难,不过他又说,“除非我们相互留下手表的定位。”

    “我想她百分之九十不会同意,但还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呆家伙说。陈鲲想下次她再来,一定要把它支走。

    答案在百分之九十之内,“哦,这没有必要,你就说不行好了。”她笑了起来。

    “任何资料都不能带走的,所以他开出这样你不太可能答应的条件。”小呆说。

    “你要拿走也可以,但明天得送回来。”陈鲲和小呆各说各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直接把书夹到胳膊底下。

    陈鲲和小呆把送她到大厅口,看她的身影消失在光线里。

    “再见,你真可爱。”在门前她对他们摆了摆手。

    “你也是,再见。”小呆说。

    她的身影刚消失,陈鲲就使劲弹它的头,弹得手指头生生得痛。“她没有跟你说话,你不是人。”

    “你太冒险了,她要是带走书不拿回来,你肯定要被米克约谈。”

    “不关你的事。”陈鲲想早晚要收拾这家伙。

    她走后,陈鲲立即给小呆设置了一项新工作——用花朵布置办公室,这花朵需满足三项条件,最流行、最艳丽、最受女士欢迎,三项都必须要得到满足。

    一小时以后,就有鲜花公司的一名工作人员和带了好几台机械人从门里挤进来。

    那绿衣服工作人员站在办公室中央,那衣服绿旺旺的颜色象极了假绿植的叶子,陈鲲想以后基因修改再发展下去,如果某个殖民星球需要,生产一种绿植人也是有可能的。绿植人在微机屏幕前比划,四台立柱式机械人自动折叠,变成四个三角形,翻到办公室四个边角。三角形变形自动拆解,延着地面开始伸展,在地板周围伸展开接成了一圈上面敞开的管道。不一会儿,那管道里就充满了水。绿植人表示这花就算种完了。

    那天他没有办公室睡,人们说迅猛生长的植物会发出小噪音。第二天,等他按时(难得)来办公室,四下里都长出了一人左右高高低低的红色花林。

    115日 周五

    这花叫千重瓣红桅花。花头大如盘,香味浓郁、沁人心脾,色泽让人想起夕阳在山坳里消失前露给世间的最后一个小角的那种冷艳纯红。小呆一边解释说网络数据显示这种无性繁殖浅根系基因花朵符合我提出的三“最”条件,在几个选择中,它又根据他图便宜又图方便的生活习惯,发现这花好种好养又便宜,除此之外,它还根据它自己的工作时间段,发现它每到晚上都按时死去——这基因设计太巧妙了,正方便小呆晚上清理它们的尸体,在水里散上新种子,第二天人们看到的又是一片新鲜的花朵天地。

    陈鲲表示很满意。他找了许多书和流行电影,挑选了十多位绅士做为行为模板进行模仿,在这花香阵中演习了一天。快下班时,她如约而至。

    她进门后,自然注意到了这花阵,陈鲲等着看她的反应,她皱着眉头说:“嗨,这花从商场种到办公室来了。”

    这句话再次坚定了他收拾小呆的决心。

    没等陈鲲说话,小呆先说话了:“可见这花受到大众审美的普遍接受。”

    “呆子,她意思是这种花太俗气。”陈鲲用恶狠狠地小声说。

    “怎么会是这样的意思?可是,逻辑上……”小呆说。

    “什么逻辑不逻辑,一天到晚就知道逻辑。”他想用手指弹了它脑袋,手不自觉缩回来。

    “你对了。”她先是弯腰拍拍小呆,然后微笑浮上脸颊,走向陈鲲并伸出手。

    为了对应她的优雅得体,陈鲲以刚模仿来的得体动作握住她的手。

    陈鲲决定还是以那本书为开场白,他对自己的讲述还是有自信的,但她已经先开讲了。

    “那本书我看了。一位将军为了篡权制造的外部危机气氛,他们散布城之将倾的传言,好让皇帝和城民乱了方阵,为自己的行为提供合理性。这是邯城之倾这个成语的背景故事。作者将它扩充成一个长故事了。”

    “我不这么看,危机是存在的,他只是不得已,顺势而为而已。如果他不作为,皇帝就会因为城市无危机而杀死他。”

    “所以,未来的危机这个东西最是难讲,谁也难说真假。在我看来,邯城之倾不象个成语,倒象是关于未来事件对现在的影响的隐喻。”

    “那个小宦官,宦官,你知道吧……”陈鲲不知道怎么又绕到那小宦官身上。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直愣愣的样子。

    这不是正常听众应有的表情。陈鲲立即在心里自我反省了一下,认为是自己讲述吸引力不够。

    “宦官,就是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欲望的人……可追寻自由,是不是也是欲望的一种。”

    她听到后竟然大口吸气,脸色通红。

    不至于吧,他停下来,决定再试探一下。

    “欲望,是无法被阉割的,它们会以各种形式生存。”

    她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真让人绝望,因为强有力的科技的关系,我们的时代已经成为有史以来最保守的时代,就算那个什么的岛屿风俗更保守,也不致于这都听不了吧。陈鲲一手拍着脑门。

    小呆滑向了她,一只机械手臂从身体里伸出来,手臂快要接触到她时,一只管状物伸出来扎进她的皮肤,那是支医疗用探棒。

    “你能不能不扎她?”陈鲲知道医疗探棒很多种,还有几种不用扎肉的。

    小呆说:“没事,反正她晕了。”

    “为什么?”

    “我所做的只是简单的网络对比数据,不是医疗判断,从血液数值上看,她过敏至休克。”

    “天,真是不好玩。”

    “我们把她拖出去吧,如果不意外的,过敏源是那些花。”

    小呆脑袋下的脖颈处许多牙签长短粗细的小金属棒哗啦哗啦地伸出来。这些半软的金属迅速自我编织成了几根金属绳。这绳子绕在她身上,还是举不起她,只能拖着。但小呆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直接拖着她就往门外走。她就这么被拖拧着,狼狈拽到门外的走廊。

    小呆接通医疗电话,陈鲲突然间有些犹豫,把手按住了它不知哪儿又伸出来的胳膊,同时按在它胳膊上的还有她的手。

    “不要叫医生……我马上就好……”她喘着气。陈鲲看她眼神集中,应当不会死。

    “不过也是,我们要是叫医生,她就该破产了,移民没有医疗保险。”小呆说。

    她想坐起来,发现被小呆的绳子缠住了,小呆于是急忙收起绳子,速度太快,她的衣服被掀起来包住了头,小呆忙让绳子原路褪回去一段,所以陈鲲只是瞬间瞥见了她的平胸。小呆不知哪儿又冒出来几只手忙按住她衣服,再慢慢收绳子,她啊地又叫起来,头发又被揪住了一大缕。陈鲲喝停了小呆,正凑上去要给她一点一点解头发,然而那条绳崩解开,牙签棒哗地掉了一地,头发自然得到了解放。

    她把自己撑起来靠墙喘气,“我们那边的人,对这里的很多基因植物过敏。”

    “各地的基因科技水平不一样,优秀的邯城人就对一切花粉不过敏。”小呆一边把那堆牙签棍收到肚子里,一边说。

    “要是你不反对,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陈鲲说。

    两人在下楼的电梯里时,绅士味已从陈鲲体内跑掉,倒是正好对应了她的狼狈不堪。电梯里有个新闻屏,振奋的声音说“远征二号”已在E的星球上空成功建立了悬浮站点。远征项目,是太空署的太空系列殖民项目。

    “他们太难了。”在电梯里,看着新闻的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别说外太空,微弱的环境差异,都会让人活不下去。”

    “下次不再放这种花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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