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是个啥

教育是个啥？前人有说法。教育是教书育人。其实应该说成育人教书。教育的两大功能都涵盖其内——传承文化，传授技能。我为啥要把育人放在前头？因为做人是第一位的，人做不好，遑论其他。教书是个啥？教书是教给人知识，使得人能更好地认识世界，进而获得求生的技能。

孔子说，“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意思是，为人弟为人子的人在家要孝敬父母，出外要顺从兄长，行动时常谨慎、守信，博爱大众，并且亲近仁者。在上述几点全部做到之后，若有余力，则可研习六艺之文。“行有余力”之前都干的什么事？做人，内内外外的做人。在此我们不管孔子所说的孝悌、谨信、爱仁是否真正符合做人的要求，但孔子的本意是把做人放在第一位的。

即先学做人，再来学文。学什么？古人所谓的“六艺”是六种技术，生存的刚需。这里的“文”可以写作“纹”，即纹饰，当然不是指装饰、修饰，而是让人活得更“人模人样”一点。学文，即学得像个人，尽可能学会人该会的各项技能。对于人来说，学文为什么是其次的事呢？因为不光是人，动物也可以“纹”，即传承技术。比如蜘蛛布网，老鼠打洞，狮子猎食，其生存技能或许得益于父母的传承。如果教育仅仅定位于“教书”即教人获取谋生手段，那就和蜘蛛老鼠狮子无异。

但是现在，教书愈来愈重要。考试拿高分，上名校，找个好工作。这成了人的第一需求，自然也成为教育行业肩负的第一重任。“育人”去哪儿了呢？没影儿了。只有等到社会上贪腐横行，黑恶当道，丑相丛生，各种极端恶劣事件层出不穷时，一些有头脑的人才猛然发觉是这个社会里的人出了问题。以前有句话，“做经师易，做人师难”，说出了育人之不易。现在，“经师”那里车水马龙，大受欢迎，“人师”这里门可罗雀不说，且人早已被扔到不知道哪里的荒郊野外了。一所中学，多考上几个清华北大生，就是好学校，声名远播；一个老师，教出了几个清华北大生，就是好老师，荣誉加身，人见人爱。很多学校办学经年，很多老师穷其一生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就不受人待见，遭冷落。这是一个要多低俗就有多低俗，要多污浊就有多污浊的社会。

为什么教人做人难？因为见效慢，这个慌乱不堪迫不及待的世界等不了。人的价值判断、行为规范的形成是个漫长的渐进的动态发展的过程，太难习得，不可能一蹴而就。不像结网捉虫下水捞鱼那么简单，不像“学文”那么单纯。所以，避难就易，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呼呼啦啦，狼奔豕突，趋之若鹜，都挤在这条奔向低俗的宽阔大路上。这时教育的力量只剩下一股，弱不禁风不说，还有可能助纣为虐。

如果一个社会，吃喝拉撒睡成为大多数人毕其一生的追求，人们蝇营狗苟只为“术”而无暇顾及“道”，那么这样的社会只能是个底层社会，物欲横流，淹没了精神层面的生活，会让人深陷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我们只好说这个社会糟透了。

教育的功能是育人教书，即传承文化，传授技术，当然不可能超然物外，鹤立鸡群，孑然卓立。但对于社会发展的走向，教育难逃其责。教育本是净土一方，何以污浊至此？在于“教书”崛起的同时，“育人”环节的严重缺失，由此可见，引领教育风气的人难辞其咎。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传统文化即儒学文化，尽管糟粕颇多，尽管已在弱化，但其绵延几千年至今仍在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足见其文化传承的法力。教育者，当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