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皮德斯在奔跑。
套在他左手臂上的巨大圆形青铜盾牌上，原本鲜红的血迹已凝结为骇人的暗红色，右手中的铁质长矛，在刺穿了无数人的身体之后，已不再锋利。额头上渗出的血液掺杂在汗水中缓缓流下，让他有些难以睁开双眼。他此刻是疲惫的，是疼痛的，但也是兴奋的，是焦急的。他，尽到了一个雅典公民，一个重装步兵应尽的义务，他作为方阵的一分子，击败了来犯的波斯人，守护了远方的家人，他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但同时，他也是焦急的，如果不及时赶回雅典报告这个胜利的消息，雅典可能仍在危险之中。
希腊重装步兵（hoplite)
时间是公元前490年夏天，繁华的雅典城逐渐被恐怖的阴云笼罩起来，街头巷尾的人们再无心聆听吟游诗吟诵的史诗故事，再无心争论哲学的孰是孰非。人们关注的是通过了爱琴海的三万波斯大军。此时的波斯在大流士的努力下，刚刚征服了位于现土耳其西部沿海地区的爱奥尼亚人的城邦，兵峰直指希腊本土。三万人对庞大的波斯帝国而言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对于雅典，却是他们全部兵力的三倍。波斯军乘船穿过爱琴海上星罗棋布的岛屿，征服了神圣的提洛岛，在希腊城邦埃瑞特里亚附近登陆。雅典派遣4000人到埃瑞特里亚帮助抵抗，但埃瑞特里亚人投降了，他们屈服于波斯人的强大，他们害怕被破城之后的屠城，害怕成为奴隶，他们选择以卑微臣服的姿态换取波斯人的怜悯。
在攻下了艾瑞特里亚之后，下一个目标就锁定了雅典。由于军队庞大，每日要消耗大量的粮食，所以他们必须沿着海岸线行进，以便补给舰队可以随时为军队提供补给。沿着海岸走，就必然要经过马拉松平原，此处西边是丛山峻岭，东边是爱琴海，战略位置非常重要。雅典人如果率先到达马拉松，波斯人就不得不在平原地带与雅典人对决。
希波战争地图，其中棕色的线路是公元前490年的马拉松战役（图片来源wikipedia）
下面轮到雅典了，是战是降的问题是摆在雅典面前第一个要解决的事情。在民主制的雅典，一切都以公民投票的方式决定。每年他们会投票选出十个人作为军队的统帅，对于战争的事情，是由这十个将军讨论决定的，这其实不是一个适合军队的方式。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十将军中的米泰亚德站了出来，说服众人，尽快出兵抢占要地。在他的建议下，雅典派出9000重装步兵（整个雅典也就一万军队）携带所有能够携带的食物向马拉松进发，同时派遣使者去斯巴达和普拉提亚求援。
米泰亚德的果断是的雅典人抢先占据了马拉松平原，但敌人数量之庞大仍然让雅典士兵心生畏惧。雅典人安营扎寨，等待着敌人的到来，同时也等待着斯巴达的援军，他们知道，如果有天下闻名的斯巴达勇士参战，那么胜算就会大很多。但去往斯巴达的使者却带回了令人失望的消息——按照斯巴达传统，不到月圆之夜是不能出征的，而此时，距离月圆之夜还有九天。
有人说这是斯巴达人尊重传统，但也有人说，这是斯巴达故意为之，想要借波斯人之手削弱雅典的力量，使得斯巴达称为希腊大陆上最强大的城邦。
斯巴达的缺席使得雅典人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担忧，但普拉提亚方面却带来了好消息。普拉提亚是位于希腊西北部的一个小城邦，曾受过雅典人的帮助，在雅典的危难之时，派出了1000重装步兵帮助雅典。虽然人数不多，却让雅典人精神为之一振。
雅典人和普拉提亚人在马拉松平原上一处小山丘上安营扎寨，等待着波斯人的到来。当敌人真的出现在视野中时，十位将军中的五位被这前所未见的庞大军队吓傻了，他们被劝说回到了雅典。剩下的将军轮流做统帅。9月17日，米拉提雅担任统帅，他召集军队准备与波斯人展开决战。米拉提雅将他的军队展开成长度为一英里的方阵，与波斯军队一样长，但厚度却只有几列。
展现重装步兵战斗场面的陶瓶画，陶瓶画在古希腊古风时代和城邦时代是一种重要的艺术形式
我们无法确切获知这场战役的全部细节，但希罗多德的《历史》给了我们一些记录。波斯方面在部队的中部占据优势，因为这部分由波斯人自身和撒卡伊人组成，战斗力比较强，很快突破了雅典方面的中心阵线。但波斯军的两翼却不敌雅典和普拉提亚军，雅典联军方面在击溃了对手的两翼之后，对波斯军形成了合围之势，波斯军溃败。希罗多德告诉我们，在马拉松战役中，易邦军阵亡有6400人左右，而雅典方面是192人。我们无法辨认希罗多德的数据有多大的可信度，但这一仗的确将雅典从波斯手中拯救了出来。很多参与了这张战斗的雅典人将此役作为他们一生的荣耀，比如被后世称为三大悲剧之父之首的埃斯库罗斯，在他的墓志铭上只字未提自己的戏剧成就，反倒将自己参加马拉松战役的事迹刻在上面。
波斯人虽然被击退了，但是雅典的危机实际上并未解除。此时雅典几乎全部的军队都在马拉松，雅典城中空虚。逃回船上的波斯军队虽然损失惨重，但其实实力尚存。如果他们从海上直接进攻雅典，那么雅典很可能直接投降。于是，雅典方面派出他们最擅长跑步的菲利皮德斯迅速回雅典，将胜利的消息告诉雅典人，让他们振作起来，继续抵抗波斯侵略者。
菲利皮德斯在奔跑。
经历了一天的战斗，他实际上已经疲惫不堪，战斗中的创伤使得他每跑一步都更加痛苦。但想到希腊的父母妻儿，至亲朋友，想到在帕提侬神庙中向雅典娜女神绝望祈祷的雅典人民，他必须跑下去。他必须把希望带给雅典人名，告诉他们，波斯人并非不可战胜的，告诉他们，我们雅典人不必向任何人屈膝下跪，有奥林匹斯众神的护佑，我们雅典人是不可战胜的。
战斗的疲惫，胜利的喜悦，报信的焦急使得菲利皮德斯心跳加速，视线模糊，但他看到了高耸的卫城，看到了令人骄傲的建筑群。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跑进城门，气喘吁吁的说：“我们胜利了”，然后轰然倒下。
弥留之际，他的目光中晃过的是雅典人民对于他倒下的悲伤，对于战胜波斯的喜悦，对于坚持抗争的坚决。但更多的，是一种懊恼——
早知道就听朋友劝，办个中国移动的电话卡了，覆盖范围广，走到哪里都有信号，打个电话就好了，还需要我自己跑回来送信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