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到大听过的最虚假的话是什么样子的?
是妈妈对你说把压岁钱给她,她帮你保管的承诺;还是带女友去打胎时她含泪告诉你,不是你的孩子她不生时的真挚?
对我而言,我很不幸,我既没有会给我压岁钱的妈妈,更没有为我不顾一切打掉别人孩子的女友。我所听到的谎言是我堂哥对我说的,那是在我读六年级的时候。
那天,我从妈妈那里要来了五块钱,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拿着这笔钱,我打算去给秀秀买点零食,因为她是我的暗恋对象,她有一对非常可爱的虎牙,可以咬碎世间最坚硬的冰块,那便是我从未启冰的芳心。
正当我走在路上时,我读初三的堂哥走过来了。他看到我捏在手里的五元钱,眼睛都亮了,极度殷切地问我所欲为何,我说去给喜欢的姑娘买吃的。
“贤弟愚钝呀,汝若如此,小娘子必嗔之。”堂哥有模有样地给我讲着大道理。
“怎么不可以了?给她买吃的还不好吗?”我其实不想理他,因为他一直没按好心。
“汝与小娘子必是情投意合,情之真切,岂敢以物喻之?俗诶。”
“哦,那怎么办?”我成功地上当了。
“古之侠义之士,凡慷慨助人者,皆受女子垂爱。世间男子千千万,有几人敢言之仁厚?汝可称之。”
“我哪有这个本事,我可做不来的。”虽然听着挺舒服的,但感觉有些假。
“诶,汝兄食不果腹久矣,吾命岌岌可危乎,望贤弟以小娘子之意,施手相救苦命之人。”
就这样,他给我讲了他是如何的可怜,好几天没吃饱饭。又一再告诉我,女生不喜欢其他的,就喜欢男生慷慨。于是,我犹豫再三之后,把钱都借给了他,说是借也只是好听一些,他前阵子都结婚了,这钱还没还给我,我真想直接从份子钱里扣,给他包995元的红包。
于是,在愉快的星期六,我两手空空地去见了秀秀,在那之前,我告诉过她我会给她带好吃的零食。最后的结局就是秀秀很生气地离开了,她告诉我,之所以跟我在一起玩是因为我对她很好,给她带吃的,才不是什么慷慨之类的事。
“大人才讲这些美德,我们小孩子只讲吃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之中,她是如此单纯,能用吃的解决的女孩,都是天使吧。
而对于我堂哥,以他的方式来说:吾恨不能生啖其肉!
第一段感情虽然以失败告终,但至少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女生还是很好哄的,只要买吃的就行。于是带着这个想法,我步入了初中。
那是荷尔蒙盛行的年纪,每个人都有着一些渴望。有些人将荷尔蒙发泄在战场之上,而有些人则将荷尔蒙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脸上。无疑,我不是那个持枪跨马之人。
即便这个残酷世界第100次将我拦在宾馆的大门之外,也阻碍不了我第101次的尝试。海明威不也说了,人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你可以毁灭我,但不能打败我。你可以禁锢我的肉体,但绝不能限制我灵魂的游荡,即便意淫,也该拥抱期待。
在浑浑噩噩度过一年之后,我在初二的时候,突然喜欢上了班上的一名女生,她是个相貌平凡的姑娘,我一般都叫她小婷。有时候爱情到你埋进土里了都不会出现,但有时候爱情却在一次偶然的低头中悄悄到来。
在过去一年里,我和小婷聊得不多,只是因为我觉得她不好看。正如我所说,虽然我长得粗糙,但是我的幻想很挑剔,她俨然无法在我左右开弓时进入我的候选名单内。然而,就在初二的一天,我发现自己突然爱上她了,理由也很纯粹,可谓十分单纯,那是原始的渴望。
那是在星期三的时候,我由于上课看小说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了。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我看到小婷就坐在那儿,好像是在帮忙批改卷子。隔着办公桌,我站在小婷的对面,我一脸认真地听老师批评我,她一脸认真的批改别人的试卷,就这一点离奇的缘,足以续下一段经久不衰的爱情。
听到老师说我的不是,她也会抿着嘴偷笑,而我则虚心接受一切,反正也不会悔改,没什么好争辩的。就在我因困意袭来而微微低头之时,突然地动山摇,顷刻间我险些神魂颠倒。映入我眼帘的,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东西啊。
穿过浅蓝的花纹领口,两座大楼坐镇山前,刷着象牙白油漆,地基稳健,结构宏达,在中楼处还围着浅红色的绸缎绢丝,绢丝之下是起伏颤动的两只小精灵,随着喘息,似有节奏地若隐若现。
这该死的四月春风啊,你本是无意穿堂风,为何偏偏孤倨引山洪。你可知眼前这一幕,对于我这个荷尔蒙只能流于脸上的少年而言,是何等壮烈!我踉跄后退,老师也为之一惊,露出了为人师表的微笑。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当初读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是文人的矫情话,直到那一刻,我才深深理解了这句话所阐述的情缘难断。一个是澎湃佳人,一个是挺枪文人,若说没奇缘,又怎么会在低头处碰撞出心动的火花。
那一次之后,我觉得自己深深爱上了小婷,不因她的家世是否显贵,也不因她容颜是否倾城,只因她曾让我心动、脉动、枪动。
既然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找到了方向,那剩下的就是勇往直前地奔跑。分析了上段感情的SWOT,我觉得自己的优势就是体贴,还记得秀秀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她跟我玩是因为我给她买吃的。因此,我决定沿用这个优势,体贴地买上一些吃的。
天气将越来越热,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其他人还没发现这两座大楼之前先入住在内,占山为王。
于是,从几乎不说话,到每天下课都去她那边聊聊天,聊天内容主要是夸她,比如卷子改得很认真啊,同学们都觉得自己的分数很符合自己的水准。她对我的话题也很感兴趣,还给我透露如何改卷子可以又快又准。
投机的谈话,加上零食的强势助攻,我成功地在追到她之前“破产”了。由于是住在宿舍,生活费都是按月给的,因为我吃得不多,所以每个月会攒一些钱。也不知是零食贵,还是我的钱本来就少,导致的结局就是我在连续送了两个月之后,我没钱了。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肚子饿得难受,但说实话我的心里更难受。因为这两个月的时候,让我和小婷的关系进了一大步,我们已经成了最亲密的同学。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最开始我送她零食的时候,她都不肯要,但迫于我的强势,她就收下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送她的零食,她都没吃,都带回家了,听她说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他们很皮,父母不在的家的时候,她都管不住,就是一直哭闹,只有给点吃的才不哭不闹。
她总一脸不好意思地问我,她这样拿我送给她的东西再给弟弟,我会不会不高兴。我当然不会咯,我很高兴自己的东西能让她喘口气,而两个月的相处下来,让我也不再执着于那些花枝乱颤的东西。
还记得有一次周末,小婷主动邀请我去她家吃午饭,说是父母都不在,她自己煮。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非常开心,一大早就起床捯饬,发型一定得是最平的,衬衫一定得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的,一切只为显得庄重。
走在路上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想,但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笑完之后还不忘蹦跶几下,然后再一脸严肃地嘲笑自己幼稚,这些美好的举止,矛盾得让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当我到她家的时候,原以为她也会打扮得很精致,但是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她不仅没有打扮,还多了几分凌乱。
头发被一根黑色皮筋盘在脑后,几根碎发散落在额前,随着走动而纷乱微颤;胸前挂着一个棕红色围巾,显然也不是为她而买的,那个围巾都垂到膝盖了,看起来十分不协调;看到我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留着一些灰垢,应该是洗锅的时候留下的吧。
总之,这一切看起来与我预想的差之千里,但却让我莫名地感动。她招呼我坐下之后,就给我端上了一碗面条,面汤上放着一个煎蛋和些许葱花,而在白细的面条里也混杂着一些肉丝和榨菜,可以说是一晚食材丰盛的大餐。
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在一张矮小的红木桌子上,我们面对面地坐着,吃着父母之外的人做的面条,那种感觉美妙得令人窒息。如果曾有那一刻让我有了组建家庭的渴望,我想就是在那个时候。
那一段时间真是让人幸福得睡觉都不忘笑一笑,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就那么持续下去。可是,我已经没钱了,秀秀的话真的就像魔咒一样,如果我不买零食了,小婷还会理我吗?还是说会跟秀秀一样地走了?那一夜我委屈得都快哭了,那是一种手足无措的迷茫,那是一种将希望寄托于明天的不安全感。
第二天,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已经两个月了,该怎么样,也该有个结局。那个上午,我一直愁眉不展,我打算上完前两节课之后,在课间操的时候跟她坦白。但就在我上第二节课的时候,同桌塞给我一个纸条。
“今天早读的时候你没来给我送吃的,加上你一脸的不开心模样,我大致能猜到,你是不是陷入了一些难办的事?而这个事是因为我吧?如果我猜得对,那么希望你别再觉得为难,其实你也是要向父母拿钱的吧,哪来那么多钱,虽然我一直都想让你别买了,但是你不听,我也拗不过你,如果真是这个事,你千万不要觉得沮丧什么的。如果我没猜对,还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也想帮你分担一些,因为我更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婷”
看着这些字,那会儿真的就哭了,我同桌都看傻逼了,一个劲的凑过来想看看什么东西能把我都看哭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个感性的人,但是当那一股从字里爬出的暖流进入我体内的时候,我就瞬间觉得无比温暖,冰封的眼泪也随着融化,止不住地滴在纸上。就在那一刻,我在心底里对自己说,这个女孩我要定了。
课间操结束之后,我们坐在小树林里的座椅上,我抛开了一切顾虑和羞耻,尽情地表露自己的情愫,而她,也单纯得不加甄别,全盘接收。
一个只懂得靠零食取悦女孩的人,终于遇上了一个不爱零食的人。以前的时候我觉得能用零食哄好的女孩一定是个天使,然而那一次之后我才发现,没有零食也能哄好的女孩一定不是天使,因为她并不遥远,她值得依偎在离我的心最近的地方。
一段平凡而伟大的爱情,并不一定要始于颜值、人品亦或是才华,毕竟在这场漫长的人生旅程中,以什么方式踏出那一步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如何走得长稳,细水长流。
……
所以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流氓啊!我就是觉得那两座大楼跟小婷的很像,多看两眼而言,不至于就给抓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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