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的一件小事

我与父亲的一件小事

那是三年前，2013年初的一件事。

我即将走向人生的第二次高考，第一次是在一年前，我考得很不好，倒不是发挥失常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是我的水平如此，我的分数只够上专科。当时，父母整天愁眉苦脸，为我的未来担忧，我母亲生性要强，脾气急躁，那几天的脾气更是十分不好，骂骂咧咧说起从前我读书时的“难堪”事，不留一点余地。但是高考成绩已出，无论如何还是要做个打算，我提出想去复读一年，再考一次，父母商榷之后，同意了。

于是，父亲开始着手帮我寻找好的复习学校，通过熟人介绍，最终找到了一所位于S市的名声颇好的学校，我当时不太愿意去，因为S市离我的家乡T市太远，且交通不便。但是父亲坚持，非上这所学校不可，于是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这是前因，我与父亲的这件小事，就发生在我在这个学校复读的第二个学期，此间发生的诸多事情，这里不再赘述。

当时正过完2013年农历春节，学校通知正月初七回校上课，我换了两趟车，一身风尘赶回学校，谁知道刚上了半天课，学校突然发来通知，说是正月十五之前一律不得补课，上头会派人来查。一时间，大家即抱怨又兴奋，想到之后几天无需补课开心不已，我也松了口气，寝室里的同学们纷纷开始整理衣物，准备回家。由于我回家不便，就决定在寝室里住几天，不做回家想。

谁知，当天中午，学校又通知说，全体同学一律回家，不得留校。我慌了神，急忙打电话给母亲，听到无法继续补课，母亲的口气颇为不好，让我自己联系，坐车回家。说完便挂了电话，因为S市没有直达T市的车，我必须联系其他车辆，借搭顺风车回家，我不知该怎么联系，学校又赶人，一时间慌了手脚，只得打电话给父亲，他听说之后，问我能不能自己坐车回家，我当时带着哭腔，大声说不能。父亲沉默片刻，说，那我过去接你吧，你在寝室里等我好了。我忙不迭地答应。

都说小孩是自私的，一点不错，我们家那时候没有车，父亲从单位请假来接我，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些，只要他能来，我就高兴了。于是，我回到寝室，也没有什么看书的心情，随手拿了本杂志胡乱翻，时间刚过正午，同学都已离开，只余我一人。

我看了表，粗算算，满心以为父亲坐两个半小时的车总能到了，谁知时间过了下午两点，三点，四点，直到五点，父亲还没有来，宿管阿姨来了两次，说是马上要锁门了，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家，我只能尴尬地请她再等等。

大约到了五点一刻的样子（过去太久，当时的时间我记不太清了），我焦急地在寝室里转来转去，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叫我的声音，是父亲到了！我很欣喜，带着行李就跑出去，父亲笑笑地看着我，问我一些学校的事，我们两人往校门口方向走去，我问他买的几点钟的车票，为什么来得这么迟。父亲回答道，买的一点半的票，三点左右到了S市车站，走路到学校来的。为什么要走路过来呢，打个车好了，我埋怨了句，弄到这么晚。我是嘴硬，听到他从车站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其实我心里是有点难过的，父亲倒像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我也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

父亲告诉我现在太晚，已经没有大巴了，只能打的回家。他和我一起走到车站，找了一个司机，说好了价格，不上高速公路，两个人要500块还是700块，我记不得了，反正是这两价格中的一个，当时父亲身上连钱都没带够，后来还问我拿了200块才付了车费。

当晚6点钟左右，我和父亲上了车，在山路中穿行，盘山公路，曲折蜿蜒，那司机把车开得飞快，直抱怨说现在太晚了。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保鲜袋给我，说怕我晕车要吐，让我自己拿着。我悻悻地接过，把那袋子紧紧攒在手里。一路无话，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父亲累，我也累了。

好容易到了T市，我看着周围熟悉的景物终于有了点精神，父亲却干呕了一声，他说自己有点难受，问我有没有餐巾纸，我说没有，他扁嘴笑了笑说，你怎么连餐巾纸都不带呢。我把那个保鲜袋递给他，他没接，手里捏着他自己带来的，已经被揉皱的餐巾纸。

眼看着快要到了，父亲突然让我先回家，他说，他还要去一下办公室，下午有点工作还没做完，我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太难受了，我感到自己真没用，而父亲对我太好了。可我又是一个读书这么差劲的人，眼眶一下子就湿了，我伸手悄悄地擦了下，不能让自己在父亲面前流这样的眼泪，那太矫情了。我这样的情绪不想给他知道，到了家里小区的入口，父亲让我下车，先回家去。我应了声，打开车门出去了，走的时候还听到父亲对司机说，让我女儿先回去，其实我也不太会坐车的。

车门在我身后关上，那辆小小的出租车载着父亲离开，我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家，母亲已经等在家里了，问我为什么回来的这么迟，又问父亲去哪儿了，我一一回答了她。过了半个来小时，父亲回家了。我已经忘却了愧疚，躲在房中玩起了电脑。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以轻易将对父母的愧疚抛下。可是却不会忘记，在某个适当时刻，这些记忆就像针尖一般突然命中心脏，倒不至于流血，但会让人流泪，正如同现在坐在电脑前敲打下这篇文字的我，眼睛已经是湿润又模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