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父亲离世前那段时间，没有再提及小姑姑。多年不见或许是忘了，但是其它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唯独这件事情他会忘了？我想，他也许没有想到自己走得这么快，突然之间就沉睡了；也许想到见上她一面已经是痴心妄想了，这么多年断了联系，下辈孩子谁愿意主动去联系？这或许是他真实的想法；也许最后的这段时日，他精力不济，已经容不得他再想其它事情了，模糊的意识已经使他忘记了一切，至少在他沉睡的十几天里，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清醒的话。

父亲兄妹四个，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他不是老大，但是他走的最早。”姐姐一直很遗憾地这样说。其实父亲岁数也不小了，父亲去世时86岁，当然他的哥哥89岁依然活着，大姑91岁依然健在，小姑74岁好多年没有再联系，听说身体很好，姑父出了车祸后还需要靠她侍候着。

谁又曾想到去年父亲去世后，半年的时间他哥哥(我大爷)也走了，两人一起结伴走的。除夕晚上，我们两家一同守孝，初一上午我们两家一同去长辈家补辞年头（我们这里除夕晚上家族所有人凑一起磕头称作辞年头，守孝人家不去，第二天再补），我戏谑道，这样的事情也要结伙搭伴，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父亲兄妹四个关系并不好，特别是大爷与其他三人关系很不融洽，产生了很多矛盾，直到我们这一代隔阂仍然存在。

大爷从小没有读过书，一直在家里干农活，娶了个媳妇(我大娘)事太多，人太精明，做事待人上又自私自利，用老谋深算形容她一点也不过分，这是有证据的，现在我五嫂子提起她来还佩服的不行不行的，一直说她做事点子多、门道高，当然这里面有侧面讽刺的意味。

大娘干活不行，懒能和她扯得上关系。地里的农活，包括家里的体力活基本都是大爷的。拿主意出点子都是大娘的，大爷基本不当家，他只是拥护者、执行者，再加上他们两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做事要做绝的样子，所以把周围的人得罪的不少，包括自家人的关系更是异常紧张。那年月，每家每户都是孩子多，孩子小时大爷也挣不了多少东西，挨饿也是必然的，会算计也无可厚非，但也不能把脸面都丢得不剩一点吧。

“自从她进了家门后，家里就没有肃静过，大事小情的都来了，你奶奶又没心眼子，啥都不顶事，她摆着门算计人。”父亲在世时每当说起她来，都是这句话。

“后来，她那边孩子大了些，能干点活了，你们还都小，她就嚷着分家，一次一次的，算计完了老人就算计咱，想想伤心。”父亲到死也这样说，对于他这是一段伤心的历史。

我爷爷有个堂叔伯哥哥没有娶上媳妇，我大爷过继给了我堂叔伯爷爷，理所当然堂叔伯爷爷的那份财产就是他的了，堂叔伯爷爷死后，我大娘又摆开了龙门阵，煽风点火的让大爷与我父亲再来分爷爷的这份家产。在农村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老大过继出去（也叫出枝），爷爷的财产有老二来继承，侍候老人的义务也是老二的，义务与继承与老大无关。爷爷虽然不富裕，但也不是一贫如洗，大爷眼馋爷爷的这份财产，三番五次，三番五次的找事情，他在前院，我们住后院，经常性的把我家门口堵住，不让我们一家人出门，一只鸡找不到了也到我家屋里来翻，一只猪跑丢了也找我们的事，父亲在门外种了一行棵树也让他给砍了，说那地方是他的。爷爷年老没办法，找到我小姑姑的老婆婆来处理家务事，小姑姑的老婆婆是个聪明人，做事干事利索，能说会道的，她说服了我母亲，他们兄弟两个重新分家，大爷多占多要自然不必说了，一个条基是耍无赖霸占的，几十年后我母亲还说他家的那个条基是我们家的。东西分完了，理所当然老人需要共从侍候，他那边孩子多没有地方睡，爷爷依旧住在我们这边，轮到他侍候时，就到他那边吃饭。

”总共有十几天吧，她找到小姑姑的老婆婆，说分家不均，她不在侍候老人了。”父亲说。

小姑姑的老婆婆尴尬得很，但也无何奈何，从此以后，小姑姑的老婆再也没有来过我家。直到现在老人依然健在，九十五岁耳不聋，眼不花，不过走路要靠着板凳才可以慢慢挪动。

“和你爷爷住在一个院里，侍候老人的事情又落在你母亲的身上，两口子真不是人，你大爷也不当家。”每当说道这里，父亲眼里总是线路出很无奈很伤悲得样子。

母亲在世时也这样讲，二人太精明，太会算计，小姑伤透了心，她也伤透了心，在她（大娘）去世的时候，母亲不让我们去陪灵，但是父亲很坚持，我们还是为她圆了场面，给了脸面。

自从爷爷去世后小姑很少很少再来。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没有记起她来过。后来，小姑全家都搬到我们邻县县城去了，也不算远也不算近，不来的理由就更充分了-----孩子小，路途遥远，过年拜年不放心，所以联系的就少了，他们一家都不来我们也都不去，时间一久，慢慢的就生疏了，孩子长大后也认为没有来的必要了，直至断了来往。

大姑的女儿与小姑是邻村，她们的年纪也相仿，所以因为大姑女儿的原因，大姑与小姑有一些联系，具体联系是否亲密不可而知了，据说经常打电话问候一下。

现如今，大姑和小姑都健在，大姑在天津也不回家，小姑还在邻县居住，只有一个大儿子在身边，女儿、小儿子读书都落在了广西桂林。父亲和大爷在世时，大姑儿子每年过年时来一次，掂一兜鸡蛋站上十几分钟，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小姑一家依然没有来过。现在父亲与大爷都不在了，更没有来的理由了。

过年时与大爷的儿子在一起喝酒时谈起这件事情来，大爷的儿子说:“这边是娘家人，亲哥哥亲舅舅都在时，几十年了谁都不来看一看，去看她干啥去！她百年之后再说吧。”我和我哥也搭不上话茬来。

唉！看他们这兄妹闹的！

摄于2021年7月31日

                                                                                    2021/8/18日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