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古榕下的溪段,清流一分为二,环抱着一座二三亩大的沙洲。远看沙洲,其轮廓隐隐约约如桃蒂朝西,桃尖朝东的半颗毛桃,故而又有“毛桃洲”之称。
毛桃洲左下方是一条狭窄险峻的支流,溪道前后落差大,乱石多,水流如沸水翻滚,水声似夜犬狂吠,声势骇人。若是抬头一看,可见村下古榕长须飘飘,安然慈祥如长者,他居高凝视,颇能安抚人心,于是惊恐的人渐渐心安神宁。
毛桃洲的右下方也是一条支流,不同的是,这条弯弯的溪道如柔和的上弦月,几无落差,水流无声,但因紧贴着高山茂林,潭水色泽浓绿,如绞干沥尽的春草汁,微风吹过,泛起层层涟漪,就像流动的翡翠,美丽极了。
两条支流一刚一柔,一奇一丽,左右环绕着毛桃洲。踩着由碎石铺砌,形如桃蒂的小径,即可上洲。这原本是荒芜之地,散落着一些大小石头,罅隙间荆棘兀立,杂树丛生,茅草飘摇,鸟雀翔集。那时,孩子们最开心的是如小猴子般在大小石头间跳跃、追逐、打闹;还可以捡一些桃核大小的石子,站在高大如屋顶的巨石上,进行投掷比赛,朝着长满野果的藤蔓或杂树上投掷,比谁打得远,打得多。记得大家最常与一种橄榄大小,通体金黄,浑身长刺的野果过不去。大家觉得它本来是很漂亮的,坏就坏在浑身是刺,像刺猬,也像欠揍的小坏蛋,于是就想用力揍扁它,打落它了。投掷一番,掉落的“刺猬果”不少,捡回并在硬石头上磨掉一身刺后,往嘴里一送,轻咬一口,咀嚼着,果肉沙中带甜,味道不错。吃完后,又乐此不疲地投掷石子。后来从赤脚医生那里得知,“刺猬果”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金樱子,是一味中药。可惜赤脚医生并不收购。
一年四季,这小洲上的野果是不断的。除了金樱子外,还有野莓、野石榴、野杨梅、野柿子等等,更让人惊喜的是,有时还能觅得鸟巢,于是就掏鸟蛋,烤鸟蛋,吃鸟蛋。年纪稍大的,还有把鸟蛋带回家让母鸡孵化的,满心欢喜。
在我上初中后,由于家乡产业转移,腾出田地种茶叶,一些五谷杂粮和瓜果蔬菜的地就要另外开辟了。于是掀起了一股股开荒垦田的浪潮。毛桃洲由于离家不远,又临近水源,也被一些乡亲纳入开垦范围。于是砍刀、弯刀、锄头、铁耙等器具轮番上阵,斫榛莽、割藤草、挖树根,晒干焚烧;留下巨石,而其他石块,都被利用起来,拿来手臂粗细的麻缆、铁钎、畚箕等器具,或搬或抬或挑或扛,有的垒起田埂,与巨石接壤,有的移到洲边,砌起围墙;还有的到山下挑来泥土,与洲上翻松的沙土混合拌匀,然后以麻竹为水管,从山涧引水入洲,浸湿沙田,在乡亲们的努力下,荒芜的沙洲变成了良田。
在沙洲上究竟种什么合适,当时信息闭塞,周边也没有可以参考的,人们心里没谱。有的乡亲认为,应该在大大小小几十块地的沙洲上,杂植各种作物,以后就选那些质量好,产量高的农作物种植。这提议很好,于是以“桃蒂”到“桃尖”的连接线为中线,左边的沙洲弄成旱田,种上香蕉、火龙果、花生、地瓜、长豆、荷兰豆、萝卜等瓜果蔬菜;右边的则弄成水田,播种水稻。一年过后,发现沙洲因锁不住水分,水稻的产量很低;而旱田里的农作物长势旺,质量好,产量也高。于是,右边的水田也改成旱田了,整座洲都成了瓜果蔬菜的世界了。
秋收一到,乡亲们看着一洲之地瓜果飘香,硕果累累,乐得合不拢嘴。而秋收一过,看着被翻松的沙洲,孩子们乐开怀,这又是一处可以“捡漏”,可以戏耍的乐园了。
后来,有的乡亲又在巨石旁、围墙边种上三角梅、爆竹花,秋冬一来,站在榕树下俯瞰,于白水绿波环绕中,一条条热烈鲜艳的花带随风舞动,似熊熊燃烧的火龙,点燃了沙洲!也点燃了乡亲们丰收的喜悦之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