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

“呐，阳北，一起死怎么样。”月南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滑动，黑色睡裤滑至大腿根部，雪白的大腿大片大片的展露在外，但阳北却坐在电视机前玩着电子游戏，不为所动。

“啊呀，又要重新开始了。”阳北有些愠怒，月南的话将他整个人的注意力牵扯了过去。

气力无处消散，一直在他心中蕴绕着，唯有做些什么才能将其挥散掉。手中握着的游戏手柄就是他所期待的代罪之物。随意一扔，力不大不小，恰到好处能将心中的的疙瘩消散，也不至于让他显得那般斤斤计较。

游戏手柄的脱离，将这本就不该有的气愤之绪带离去了，砸到了地上散落着的易拉罐。易拉罐与手柄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声音略微有些刺耳。

“啧。”

阳北却没想到这声音远比游戏的失败更加令人烦躁不安。转头看向月南，她却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准确来说她并未意识到阳北心中情绪的变化，阳北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人在这儿生闷气，想要从月南那儿索取些什么，却什么都得不到。

他想要张口说什么，却无法脱于口外，卡在喉咙，一切归于沉寂。这时，房间却落下黑色的帷幕，黑暗侵袭，唯有月南手机上的光与一张冷漠的脸存于此。

“又停电了？真是……，我去找房东。”阳北在地上四处瞎摸一番后，打开手机闪光灯，正准备起身。

“不用了，就这样吧。哎，阳北，问你呢，怎么样？”月南将手机放到沙发上，眺望着远处大厦的广告灯，想要从远处的光找到一点暖意。当两人相遇后结束了流浪的生活，但月南却觉得这生活比一人流浪更可怕，混吃等死，却又不知死从何地，何时会来。

阳北看着月南，城市的光锁在月南的眼里，冷漠，依旧没有逃离出当初的状态。

阳北双肩落下，微微摇了摇头，显得有些疲惫，站起来走到电视机旁，一把抓起充电宝和扭曲的数据线揣入兜里。

“走吧。”阳北的手悬在半空中，放在月南面前，但这个距离，月南其实是抓不到的。

可是却月南向前倾了倾，拉住阳北的手将其摔倒了沙发上，她也借力站了起来，跑到衣柜旁。

“你说穿哪一件衣服？”月南在衣柜里翻腾着，尽管大多衣服呈现的是黑色，但在月南脑海里，它们的颜色式样可是深深印在了脑海里的。

“就这件吧。”阳北坐在床边看着月南，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飘荡，他突然觉得吸了这么些年的烟，却完全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便张嘴将烟雾吃了进去。

“咳，咳。原来烟这东西这么难吃啊。”说罢，阳北看着这火红的烟头。

想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阳北将烟头丢到了床上。

月南尽管大半注意力都在衣服上，但那火红的烟头，总会让她不由自主陷入其中，就像篝火一般，想让她起舞。

当烟头落到床上，这烟火带来的已不再是欢悦的气息，而是恐惧，她立马拿起枕头将烟头打灭了，恶狠狠的看着阳北，那表情看起来仿佛要将他吃掉一般。

“你想什么呢？”

月南似乎觉得还不够，挥散不去，愤怒，恐惧，委屈。她从水桶里打了一盆水一把泼在阳北身上，盯了阳北半分钟，没有什么异样后接着挑选着自己的衣服去了。

阳北并未生气，甚至觉得有些欣愉，顺势躺在床上，刺骨的冰凉，发白的天花板，挥不去的困意与活着的乐趣。

“走吧。”

月南挑选的是黑色长裙，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穿在她身上说不上合适，并且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阳北却异常舒心。

格格不入，这就他们一直追寻的。

“你是选择被冷死吧？”阳北抓起一件黑色外套，走出了大门。

月南紧跟在后，大门未关，所有的东西都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两人将所有生活的气息都带走了，一点不剩。

月南漫无目的在路上奔驰着，阳北将脑袋靠在月南的背上，微弱的心跳，淡淡的洗发露的香味。但这并不能然他安心下来，这急速划过的场景，变成一条条直线，让他对面前这人的恐惧增添一分。

“你可别让老子死于车祸啊！”

“哈哈哈……我开车你放心。”

“要去哪儿啊？”

“去我们的世界。”月南的声音带着些许愉悦。

阳北脑袋嗡嗡作响。

月南身体瑟瑟发抖。

“让我来开吧。”

阳北意识到月南身体有些异样，叫月南停下来，月南起初有些固执，但是后来发现的确是有点受不了了，便让阳北驾驶了，阳北开着摩托车来到一家商店面前。

“再这样你就要冷死了，这种死法，丑得紧。走，我们进去买点东西。”

商店的光那么耀眼，一切都是白色，不同于医院死亡的气息，这里充满了浓重生活气息，衣食住行。

阳北伸出手想要将月南拉进去。

这一次，月南触手可及，不用向前挪移，但月南没有动。

“不想去。”

听到这话，阳北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显得有些无力，不久前脱下来搭在月南身上的外套，阳北此刻终于意识到它的离去了，寒意来袭。

走进商店，琳琅满目，但他却没有任何食欲，本该充满诱惑的食物，却让他感觉有些异样，膨胀，想要冲破包装，冲入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将所有缝隙堵住。

“哎，你们这儿有毛毯一类的东西么？”阳北愣了一会后四处环望，寻找着自己的想要的东西。

店员对阳北的态度有些不满，但毕竟是服务行业，却也说不得什么，只能露出不悦的眼神瞟瞟阳北，随手一指，什么也没说。

阳北看着店员，谁都那么格格不入，没有礼貌的客人，没有热情的店员，是阳北将店员带入他所处的格格不入的世界么？

深夜的班次，眼圈发黑，没有任何热情的操作着手上的手机，尽管已经在游戏中占了优势，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喜悦展露在脸上。

“带你们飞，哈哈哈。”店员面无表情的打着这些字。

店员感觉到了阳北异样的眼光，皱眉问道：“有什么事吗？”

阳北摇摇头，径直走到店面深处。

选好东西，来到柜台，店员依旧玩着手机。

“好了么？”阳北有些不耐烦。

店员什么话也没说，刷刷两下就弄好了。其实店员平日是一个热情洋溢的人，但最近被许多事缠身，朋友借钱不还，父母的唠叨，他一度想挥去这些烦恼事，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刻在脑里。

这些事阳北从来不懂，在没有遇到月南之前，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有什么就用什么，从来不着急，饿过，饱过，什么都不怕。

结完账，两张毛毯，两罐热咖啡依附在他身上，也许是店员态度让他觉得异常有趣，刚刚的寒意被驱除了大半。

出了门，本应在摩托车上的月南不见了，一点也不剩的消失在他视野之中。

“啊，就这么走啦。”阳北有些不想寻找，他捡回去的月南，现在想把她丢掉了。

但拥有过的东西，阳北要是不理清楚就丢了，他会奇痒难忍，就像被虫子钻入了体内，想要挠出来，却无从入手。找到月南时，她并排蹲在一个流浪汉的身旁。

阳北走上去，她没有抬起头，不敢和阳北对视。一如既往的相似，阳北花了好长时间带走了月南，如今又蹲在那儿。阳北至今不明白为何要将月南带走。

“阳北，要不把我们剩的钱都给他吧，反正……”

阳北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月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能把我手机里的钱都换成现金么？”阳北买了一堆东西后，再次来到这店员面前。

店员神色更加疲惫，叹了一口气。打开钱箱道：“你搞这些事我到时候还要给店长解释好久，要多少？”

阳北拿出手机将钱转到了店主的账号上。

“你打算干嘛去啊，帅哥？”店员有些好奇，毕竟这么晚来买毛毯的人几乎没有。

阳北微微一笑道：“你游戏打的不错，有机会一起玩怎么样？”

两人微微一笑，有什么东西是相通的，生活的乐趣。

不一会儿，阳北手中提着一堆东西，放在流浪汉身边，但寒意并未随着东西的离去而袭来。

拉起月南，将仅剩的毛毯和咖啡拿给月南，行驶在道路中央。

月南什么也没问，静静躺在阳北背上。

……

“来这儿干吗？用跳崖来结束剩下的么。”月南依偎着阳北，两人靠在一棵树上。

“看日出，你先睡吧，等会叫你。”

“嗯。”

……

“醒醒。”

天光铺满天空，没有阳光穿过云层，天际发蓝，慢慢侵红。月亮也没有消失，想要和太阳一起挂在这同一片天空上。

“呐，阳北，太阳是在东边升起的，月亮现在在西边。不在北边，也不在南边，果然这不是我们应该活下去的世界啊。”

“月南，你希望那个流浪汉活下去是吧？”

月南没有诉诸于言语，紧紧咬着嘴唇。

“我们分手吧，月南。我不再是你的阳北，你也不再是我的月南。我们的流浪到此结束吧。”

月南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有泪水。

“好好活下去好吧。”

“好吗？”

……

“好。”

太阳在东边升起来了。

月亮在西边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