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叔一个人站在理发店前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前方的路怎么走,手里紧握着那把保存多年依然如新的剃刀,几度迷惑,又一次失落,再次撕开那一个旧伤口。
柴叔本不姓柴,他真的姓什么大家都无从记得,只因为他心地善良,爱助人为乐,如同柴火一样让周围人心生暖意,是个暖心的大叔,只是他的性格里偶尔也带有一点火爆,如干柴一般一点就着,故大伙都称他柴叔。
柴叔的理发店生意兴隆,人员爆满,因为柴叔的服务周到,他带给他顾客的是好发型和好心情,十里八乡的顾客很多都是提前预约才能排上他的日程,冒冒失失的前来,大都是白跑一程。
很多时候人前他总是面带笑容,谈笑风生。夜深人静时,却总是手拿着一把精致如新的剃刀站在店前的十字路口眺望远方发呆,不管过了多少年,岁月匆匆,他始终走不出那爱的曾经,他本以为会和她相爱相守一生,没曾想她在天亮之后就匆匆的没了踪影,那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曾经柴叔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懵懂小伙,他头脑灵活,勤劳朴实,在中专毕业后来到这个城市,找到第一份工作时,兢兢业业,善于创新,改善工作效率,很快就得到老板的赏识,对他赞赏有加,经常在员工大会上表扬他的能力才学,柴叔也愿意分享他的经验,教的徒弟无数,没想到得到其他很多同事的嫉妒,在一次刚刚发了工资之后,宿舍里有一个同事说自己丢了一千块钱,是准备要寄回家里给父母看病的。全宿舍的人七嘴八舌的都指认是柴叔偷的,原因是在柴叔的床铺下有那个同事包钱用的废纸,这种明显的诬陷,在那没有摄像头的年代里,人证物证就是铁证。最后柴叔被辞退,被压的工资也全部没收,并且还全厂通告他的恶劣行为。使得他在这周围地区名誉扫地,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工作。
柴叔不甘心受到这样的屈辱,火爆脾气爆发了,他用仅剩的钱买了一把剃刀悄悄的潜回宿舍把那个诬告他的同事给伤了,其实他本想用剃刀割断他的喉咙,但在打斗中他清醒了,气不过还是把他同事划伤以示报复,没曾想伤的没有大碍,但故意伤人情节严重,坐着警车在全厂人的唾弃下离开了。最后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柴叔更没想到的是这三年他的父母因愤生疾,悲伤过度,先后去世,他出狱的那天,没有人接他回家,因为他已经没有家了,深感自己迷茫与无助,甚至还想故意伤人回到监狱,最起码那里还有劝他弃恶从良的教官。
为了能有钱买到一把崭新的剃刀,他干了一天劳务市场,夜晚拿到一日微薄的工资,习惯性走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商店,选了一包烟和一把剃刀交给收银员,收银员收完钱后,用一张包装纸把剃刀包好,交给柴叔,笑着对他说:“师父,我等你好久了,剃刀在手,什么都有,沉冤昭雪,从头再来。”
柴叔惊呆了,又警惕起来,看了一眼眼前弱不经风的女孩,又转头看看周围没其他人,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管我叫师父?你是什么意思?”“是我呀!小可,你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徒弟小可。”
她的声音似乎有那么点熟悉,柴叔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她身体瘦弱,面黄肌瘦,有神的眼睛里似乎又带着一丝倦意。
小可看他迷茫的眼神,就说:“你还记得最后一次发工资前几天,厂里来了一个新员工二愣子,理着小平头的女孩,别人都看她不顺眼,只有你说,想学啥?我教你,然后你就带她去了你的操作间,工作的每个步骤都手把手教的很详细,还说责任重于泰山,等同生命!你教了一个班就可以顶班的那个二愣小可,记起来了吗?”这么一说,柴叔似乎有点印象了。木然的点点头,他不曾想还有人能记得他认识他,有些茫然失措,小可对他说:“你等我一会我就下班了,其他的事我慢慢和你说。”
月挂中天夜色寒,他们就坐在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边的路沿上,小可把后来发生的事又简单讲了一遍,在柴叔蹲牢的第一年,同宿舍那个人的钱又被盗了,第二年公司的保险箱也被撬了,这些都证明钱不是柴叔偷的,只是小偷一直没找到,后来公司又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于是小可就找了一个营业员的工作,维持生计,小可还说从柴叔教她工作的那天起,她就知道柴叔是负责人的人,不会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一直相信柴叔,希望把这沉冤昭雪的好消息在柴叔出狱时第一时间告诉他。
听完这些柴叔哭了,一个大男人失声的哭了,他觉得自己的冤屈即使被洗清了,可是自己的父母没了,自己的前途没了,别人的错误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他一直在哭,小可在身边一直看着,听着,沉默着,陪着他哭到无力,柴叔依偎着她在路边睡着了,一直睡到天边泛白。
当柴叔醒来时,觉得很不好意思,频频道歉,小可并不在意的问:“你以后的路打算怎么走?”柴叔摇了摇头,不知所措。小可转过脸来对着柴叔说:“你愿意利用你手中的剃刀从头开始吗?”柴叔不解的望着小可,小可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妈妈是一名优秀的理发师,我从小耳听目染也学了几手,不如我教你理发,开个理发店,这样不受人家气,干的好还能致富呢!你愿意用你手中的剃刀做这行吗?”柴叔几乎没犹豫的说:“能挣钱那当然好啊!只是开店……是需要本钱呀!”小可笑笑说:“开店的事包在我身上吧,这几年我也攒了不少,租个店面还是可以的,就当我报答你一日之师的恩情吧!”柴叔惊喜说:“这怎么可以呢?就当我先借你的,将来还你成吗?”小可笑而不语。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把房子和理发工具准备妥当,小可手把手的给柴叔讲解理发的基本原理,技巧及美感的把握,就像柴叔当年手把手教她一样。
白天他们忙活着理发生意,小可偶尔会打个哈欠,出去透透气。晚上她们就坐在店前的十字路口旁,畅谈美好的未来。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因为手艺精堪服务周到,赚到了第一桶金。柴叔激动不已,想犒劳一下眼前的恩人,他们在理发店的厨房里炒菜炖肉,忙活的不亦乐乎,相比于平时的外卖快餐,现在更有家的味道。
用餐时,柴叔总是一声不吭的给小可夹菜,小可默默的吃着柴叔夹的菜,柴叔边吃边看着小可嘴角泛起的笑容,当小可抬头和他对视时,他的眼神又慌忙的转移视线,生怕被小可看透了自己的心事。
酒过三巡,柴叔望着窗外的月色,凭借酒意心中泛起朦胧。他多希望小可是一首绝句,能够写进自己人生每一篇的诗词中。
突然小可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小可的哭泣打断了柴叔的思绪,让他手足无措,像个犯错的孩子。
“小可,我,我……”柴叔低语。
“没事,我这人有毛病,乐了就想哭,真没出息!“小可抬起头笑着说。
“我……”
“没事,我懂你。但我还有一件事没处理,那你愿意给我点时间么?”
“给!别说一件事,十件九件我也愿意给!”
“嗯!”小可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水
翌日,柴叔起个早。屋内已收拾妥当,桌上只留下一把崭新的剃刀和一封信。
“老柴,有些事情是需要很漫长的过程。对于短暂的离开,我来不及和你说声抱歉。我爱上了你的微笑,收藏在孤单的背后。可以的话,我想你在任何的时候都只剩下微笑。假如真有天意,你能不能就在我们开始的地方,等着我……”
柴叔缓缓的走出店,站在十字路口。路人说不清她是从哪条路走的,也不知她会从哪条路回来。但老柴相信的是,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想到这,柴叔有些嫌弃今天的风吹的眼睛疼,像是进了沙一样。
他握紧剃刀沉思,良久后转身回到店。
“师傅,营业吗?我想……剃个光头。”透过残旧的月光,柴叔看见转椅上坐着一位平头的女人……
“好!”柴叔用粗糙的手在皮裙上刮了几下剃刀,揉了揉眼,朝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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