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平淡无奇的大白鹅,经过了岁月不断的变迁,蜕变而成一只只洁白优雅的仙鹤,盘桓在我记忆的天空里,不肯离去。
(1)
八十年代的农村,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的画面里,不能少了一群群大白鹅的悠然踱步,池塘戏萍。
那时候的农村,几乎都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几亩地,几只猪羊,一群鸡鸭鹅,菜地里的应季蔬菜,满畦都是,再弄辆纺车,是不是就可以丰衣足食了?
我家每年都会养十几只鹅,留着长大了到冬天宰了,腌制在大水缸里,过年时候人来客往吃。
当然,这喂养鹅的光荣任务,仍然落我头上,弟弟是家里的土皇帝,小祖宗,只管吃喝,不管做事。
放牧鹅,早晚都要进行一次,如果这两次鹅吃饱了,家里几乎就不要喂它们粮食吃。
换句话说,你只要花几个抓鹅崽子的小钱,就能得一大批肥壮的大白鹅,投资很小,利润很大。
农村里的孩子,学习之余,几乎都是在放羊放鹅割猪草中度过,为家庭也创造了很多财富。
早晨五点多,我就得起床,赶着一群摇摇摆摆的鹅,沿着朝霞,走向苹果园。
林场的苹果园,占地面积很大,有好几十亩,苹果树下,铺着大片大片滴着露珠的肥嫩青草,这种草,鹅最爱啃食。
鹅啃草的档口,它们是不会疯跑的,很安静,借这个机会,我就能看我喜爱的小人书,或者背诵课文玩,跟鹅一样自在悠闲。
七点到,鹅也吃饱了,我就把它们撵回家,洗手吃饭上学。
(2)
下午放学回来,圈子里的鹅看到我,会一起扑向我,朝我嘎嘎嘎大声呼喊。
其实鹅的叫声,跟鸭子差不多,都是发出嘎嘎嘎声音,所不同的是,鹅叫缓慢高亢,鸭子叫声干涩急促。
我知道,鹅这是饿了,要我带它们去苹果园吃食了,这时候,我就是鹅们的妈妈。
圈子门一打开,它们会疯了一样舒展翅膀往苹果园飞奔,远远望去,像一只只低飞的天鹅。
我到今天,都分不清家养鹅与天鹅区别在哪,给我看,都一样的长脖子红顶冠白羽毛。
黄昏的夕阳下,放牧鹅,是一种极美的享受!
一望无边的苹果园里,青青的草地上,十几只雪白的鹅,在那安静的细细啃草,夕阳的余晖,给它们晕染了一层光,一幅很美的乡村田野图。
弟弟那个傻孩子,就知道躲家里连吃带玩啃鸡腿,让他放鹅割草,比要他命还难,所以,他永远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形象,不懂领略田野的美。
我经常会忘了回家的时间,鹅吃草,我看书,天渐黑,鹅吃饱了,就会自己回家,我要等到看不清字,才会醒过来,为了这,不知道被妈妈寻过来打过多少回。
其实她不是担忧我出事,她是怕鹅被别人偷走了。
我们小时候,只要不下水游泳,孩子都很安全,八九十年代,乡下没有人贩子。
(3)
我这个鹅司令,跟鹅相处久了,把它们的脾气秉性摸得清清,它们很有灵性,有时候,还会跟人玩心眼。
我拿着竹竿子,经常一边赶它们走路一边埋头看书,它们会趁我不注意,一窝蜂飞向不远处的池塘。
池塘里有别人家的一群鹅,它们相互间会泡一起,在水中追逐,嬉戏,恋爱。
每个鹅群,都有一个头领,头领是公鹅,长得最高大威猛,叫起来声音最高亢,走起路来姿态最拽。
我走过去,喊它们游上来,跟我回家,如果不听,我就只要寻找到鹅头领开刀就行。
找到它,用河边石子瞄准它使劲砸它背,它害怕了,就会乖乖上岸,别的鹅也就跟它后面一起,摇摇摆摆回家。
鹅群再大,鹅再多,只要把鹅头领控制住了,鹅群就不会扰乱,否则,飞到处是,没办法拢一起。
很多人怕鹅追怕鹅啄,我从来不怕的,鹅这个东西,有点人来疯,人越怕它,它越追人啄。
我家鹅怕我,不敢动我,别人家鹅可不晓得我是谁,追我时候,我从来不跑,等它走近,一把抓住它的长脖子,使劲一摔多远。
就跟人一样,每个鹅的性格也不同,有的鹅性格很拧,人越摔它,它爬起来越追人啄,如此反反复复,它也不会罢休,一根筋得很。
屡教不改的,我抓到就把它的两只大翅膀扭一起放路边,我走我的路,任它在我后面扑腾叫喊。
(4)
冬天到了,树叶黄了,草也枯了,鹅也养肥了,一只只屁股溜圆,走路都困难。
农村,冬天是最悠闲的时光,颗粒归仓后,麦种撒下,就没事了,大人们开始忙活过年,首当其冲的就是杀鹅宰鸡。
家里十几只鹅,都必须宰了腌制起来,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褪鹅毛,经常把我弄精疲力尽,头昏眼花。
大人只负责杀鹅烫鹅,烫好后,褪鹅毛就是孩子的活,而我家,弟弟是不干活的,妹妹太小,所以,十几只鹅毛,都是我的任务。
碰到毛好褪的还行,有的鹅,还没长足,绒毛特别多,这种鹅,弄一天都弄不干净。
鹅毛褪好后,就轮到大人开膛破肚洗干净腌制。
一般腌制十天半月,捞出来放外面晒,这种腌制鹅,是老家的一特色食物,经常当礼物一只只送外地亲戚。
(5)
自从我远嫁后,就再也没有吃到纯正的腌制鹅,回老家,也不容易尝到儿时的那种鲜美的味道了,其实原因很简单。
第一,如今吃的东西太多,嘴巴吃麻木了,搞得吃啥都不稀奇,吃什么都不是特别香。
第二,现在鹅都是饲料喂养,速成鹅多,那肉质,能跟我一手一脚放养出来的鹅肉比吗?
奇怪的是,小时候的老家,走到哪个池塘边,里面都浮满了悠然自得的白鹅,在外地二三十年,我竟然极少时间看到。
小时候的鹅对我来说,就是充满乡土气息的物种,实在普通得很。
如今,夹带着浓浓的乡思情怀,再看浮于池塘中的一只只白鹅,犹如天边飞来的仙鹤,充满了圣洁与仙境以及诗意。
于喟叹声中,想起白老的《鹅赠鹤》:
君因风送入青云,我被人驱向鸭群。
雪颈霜毛红网掌,请看何处不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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