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刘娟问。
家旺回忆道:“跟着我爸,在家、到地里、住在医院······小的时候,我爸去哪,我就跟到哪,我妈没有精力。”
“你家没亲戚?”
“有。有个叔叔,我爸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也有孩子,没时间顾及我。”
“你叔的条件好不好?”
“还行,小奶奶······”家旺称父亲的继母为“小奶奶”,“小奶奶把家里的钱和所有东西全给了他。”提到叔叔,家旺总有些愤愤不平。
“怎问起这?”
“随便问问,兄弟情同手足,如果能帮应该帮一把。”刘娟说道。
“别光问我,说说你的事。”
“我的生活很简单。我爸妈自由恋爱两年,然后生下我。从记事起,我一直在溺爱中生活。上初中,我们从邻县的农村搬到这个县城,我上了这里最好的学校······我没有像你一样有趣的童年,不知道怎样放牛、割草、游泳戏水,我也不会攀高、爬树、捉知了,我基本在爸妈的束缚中学习,既幸福,又有很多缺失。”
“你的生活是别人所羡慕的。”
“可能吧,我的记忆中没有不快乐,除了读书外。我有很好的读书条件,可就是读不好,爸爸妈妈除了相互抱怨没有别的办法。你是怎么辍学的?”
“我是因为没有钱争而面子赌气不去的,年少不懂事,我还不敢告诉两位老人,躲在同学家里。”
“你也是够皮的,现在是不是后悔?”
“我妈要住院,我爸要去照顾,我们吃饭都困难。前几年,每到春节,就有人上门要债,我爸借老李家的还老张家的,有时都不敢在家露面。”
“提到你的伤心事······”刘娟羞涩,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我不介意,在你面前,没有什么事羞于启齿,我正打算告诉你一些事。”家旺说。
“可是真话?”刘娟感到意外。
“真话,我想我们应该多了解。”家旺回答。
刘娟前一秒惊讶,后一秒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因为在这之前,她的热情没有得到多少回应,包括带她见他的父母这件事,都好像在被动接受,但现在不同,家旺的这番话表明了她的特殊,表示了要相互了解,也可以理解为要交往的意思。
刘娟眨着灵动的眼睛,黑色的眸子里跳动着亮光。她此刻的心情无疑是兴奋的,就算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丢失多年,如今失而复得也不过如此。
当一厢情愿变成两情相悦,刘娟产生了幻想。恰巧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对中年夫妇在翻耕播种一一丈夫起垄作畦、妻子刮平垄上的土坯,丈夫撒播种子、妻子散洒一层薄薄的土灰,丈夫浇湿土壤、妻子即铺上一些干枯的草······丈夫累了歇息的时候,妻子则给他送水、擦汗一一一副夫唱妇随、温馨和谐的画面完美呈现。
刘娟看了许久,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一一一张太阳得通红的脸,一双大而灵活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口唇,牙齿洁白,头发乌黑;她挽着篮子,在和煦的微风和明媚的阳光下撒播种子,那撒下的不仅仅是种子,还有爱。她让心爱的人坐下歇歇,自己也挨着坐。她从衣兜里掏出两个鸡蛋,这两个鸡蛋她没舍得吃,是特意留着揣来给心爱的人的。而家旺无论如何也不要,责怪说不该留给他······
刘娟在幻想中痴笑,一点没察觉家旺的目光。家旺已注视良久,惊奇她怎么能做到毫不掩饰地一直盯着别人,而且在夫妻俩发现的情况下。
“你盯人家好久了。”家旺碰刘娟的手提醒。刘娟收回目光,俏皮地说:“我在想一件关于我们的事。”
“什么事?”
“非常有趣的事。”刘娟卖关子,给事情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你大概在幻想,失神的样子有点奇怪。”家旺直言,丝毫不解风情。
“我在想,大叔很爱大婶,会为大婶编辫子挽发髻,大婶很幸福。”静下心来,刘娟又羞于说出自己的幻想,接着聊刚才所见的另她向往的事。
“大婶的头发乱了,自己不方便,手也脏。”家旺接过话。
“大叔很用心,也很细心,那双手是干粗活的手。”
“如果需要,总能应付。”不得不说家旺的脑瓜子笨,压根不懂说话人的心思。
“是应付的事吗?”刘娟的本意要聊一些浪漫的话题,要以此引申到他们之间的爱,奈何家旺不在一个步调上。
“那是······”家旺没有开窍,满脸疑问地等着回答。
“那是因为爱,爱一个人才能细心体贴,大叔看妻子的眼神温柔似水,大婶看上去也年轻,这都是宠爱的结果。”
“农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忙碌碌过日子,哪来的宠与不宠。”家旺在清贫的家庭中长大,日子捉襟见肘,在感情方面的想象从未有过。
“不论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凡思维正常,都有丰富的情感,包括情爱,你是个榆木脑袋。”刘娟说道。
“如果日子过得清贫,哪来的那份闲心闲情。”
刘娟自有她的看法,反驳道:“帮助做家务,不让干重活,有好吃的留给妻子,细心照顾她,尊重她体谅她······不一定要给她什么奢侈品或者伟大的壮举。”
家旺想了想,有些认同。“如果像你说的,村里倒有一对这样的夫妻。”他想到村里刘爱才夫妻的生活情景,接着说道,“邻居爱才叔,结婚到现在,夫妻俩从未大声说过话、吵闹过,他们二十年相亲相爱、相敬如宾。”
刘娟两眼迷离,心驰神往。“羡慕他们的爱情,以后,我也会像大婶一样温柔体贴,你呢?”刘娟的少女心思一瞬间就能被激起。
家旺没回答,只是扯过身边的花草,慢慢地编成一个花环,轻轻地戴在她的头上。
“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花环?”
“你戴着漂亮,也可以挡一点太阳。”花环边缘的小花,恰巧垂在额头,使得脸部有一些阴影。
“真的好看?”刘娟抚弄好头发,转向家旺问。
家旺迎上刘娟深情凝视的目光,立即躲闪。“你本就好看。”他轻声说了一句。刘娟取下花环,仔细端详,像欣赏一件珍贵的礼物。她转而又想起之前的话题,追问家旺会怎样对她。女人的心思总在纠结,特别是处于恋爱阶段,很感性,总想听到海誓山盟、情意绵绵的话,总想验证自己所占据的位置是最重要的位置。
家旺不善言词。作为一个刚刚萌生爱情的男孩,他还没有经验,还不知道怎样去讨女孩的欢心。
“如果爱,我会尽所能给你需要的······”想了许久,他还是想到这么一句话。
刘娟把花环重新戴在乌黑的秀发上,青草和相间其中的粉色小花互相衬托,点缀了那张娇嫩的脸庞。“这是你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以后我要更多更好的。”她歪着脑袋,颇为得意,小姑娘也极容易满足。
这对小年青的话题越来越多,乐不思蜀,而在家里的赵凤兰就有些着急、焦虑了。
朱小娥絮絮叨叨说的话,似乎是胡说八道、别有用心,似乎也有道理。她走后,心思重的赵凤兰通过大脑的分析,总结了其中正确的观点,而这“正确的观点”肯定是在行动上违背了,所以才会着急和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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