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瑟寂，天地尽苍茫。

雪夜归人晚，寒鸦哀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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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也是吴楚最后一次做杀人买卖。

他要杀的正是江湖名为“恶妇”的梁玉。梁玉和当今武林盟主吴江曾是青梅竹马，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吴江却与何侯王家的千金对上眼，自然便结成一对佳偶。不到一年的光阴吴夫人便诞下了一个男婴。

那男婴出生那天就不见了。小厮发现那天吴府后花园有女人抱着个婴儿慌张溜了出去，那个女人正是梁玉。

而吴楚正是那名遗失的男婴，武林盟主吴江的儿子。

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没有从那个青梅竹马的梦中醒来。她看不惯那些欺负女人的男人，发誓要杀尽世间负心郎。

元光年一月，贾家的独苗子惨遭毒人迫害，此生做不得男人，只因那日背着未婚妻私会其他女子。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类似的案件，剜心掏肺，尸首异处。江湖上却无人敢真正动她，除了梁玉自有些武功。那些原本有替武林除害念头的壮士也总是莫名失踪，惨死。

原以为事过十几年梁玉便肯罢休。可就在上个月梁玉把何侯王给杀害了。只因为他是城中最大的青楼馆的幕后者，做了多少坑蒙拐骗，逼良为娼的事情。

梁玉的双手沾满了多少血腥，她去挑战男人世界里的底线，性自由。江湖再也无法容忍她的破坏这个规则，她被“嗜血阁”下了追杀令，同样要她惨受剜心掏肺，身首异处之痛。

吴楚是在三年前知道自己是吴府被丢失的那孩子。那以后他再也没回过那个山林，那怕远远看上一眼。原本他以为这世上的亲情都如梁玉对他的那般严苛至极。

吴楚拔开酒瓶的小木塞，咕噜直倒进嘴里。有些酒水撒落在衣襟上，湿透了。吴楚心想干完这最后一次买卖，他要金盘洗手走父亲的正道。

二十年来，梁玉待吴楚从来只有无尽头的锻炼，习武。只要一偷懒休息，便是一顿恶打。吴楚原来苗子不错，很快他的造诣超出同龄人的水平。

可又如何，刚出山林的吴楚只怀一身武艺而已。不，还有对人世的冷淡。他是天生杀手的种子。

出来三年，吴楚发现原来有人呵护是这样的感觉。就像纤儿那只软柔的双手呵抚着他的受伤的地方，那泪汪汪蹙眉的模样像是世界都崩塌一样。吴楚不习惯这种感觉，犹如猛虎般把纤儿甩出门外，内心一种莫名的情愫跃出胸口。

相处久了，吴楚慢慢懂得温暖。他有些渴望这种感觉，而不是无尽的练习。在贪享这些美好时，吴楚常常夜里梦到那个毒妇人的脸，梁玉她拿着细长韧性极好的鞭子抽打他的身体，要他起来练习功课。

“爱情是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梁玉狠狠鞭打着吴楚。吴楚身体颤抖地从梦中醒来，枕边的纤儿那只软弱的手正揽着他的腰上，有些冰凉，指尖点了鲜红的豆蔻色，有点浅浅的血腥味。

纤儿是吴夫人给吴楚挑选的贴身丫头。贤惠优雅的吴夫人能看上眼的丫头自然性情如她一般。

吴楚擦拭着弯刀，他今晚就去把那个毒妇人杀了。二十多年无休止的折磨，也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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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多往事如流水，一世亲情不可猜

那条进山林的小路吴楚走了许久，总算快到了。

那是一个竹篱笆，茅草屋。中间摆着个石圆桌，石凳子。旁边的练武的场地，几十根梅花桩。

屋子通明，那个女人这会估计正在厨房忙活。牛肉，青葱，挂面。是她最会做的一道吃的。

吴楚坐在石凳子上，顺手倒了杯茶。只见淡淡的清香从壶盏中溢出来，这是他最喜欢喝的奶茶。

以前每次那女人总骗吴楚只要每天习武便有奶茶可以喝，可是他每年只能喝上一次。

又是奶茶，又是青葱牛肉面。那女人想讨好我？吴楚拿捏着杯子揣摩。

“出去三年回来，你什么都没学会，连防备心都丢了。”只见一妇人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出来，吴楚看不清她的脸孔。

“你，你给我下药？”吴楚把剩下一半奶茶的杯子摔在地上，脑袋晕晕地看着那妇人。

“哦？”那妇人放声大笑，风吹起她的裙角，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你真是个恶毒的妇人。”吴楚摇晃着身体，软绵绵摊在地上。

“楚儿，娘亲最疼你了。不要相信爱情这种虚缈的东西。不要像当年我和你爹一样天真。”梁玉抚摸着吴楚的脸頬，也如纤儿那般怜惜的眼神，给他嘴里喂了一颗解药丸。

“疯婆子，你不是我娘亲。我娘亲是那温婉大方的吴夫人，你这恶毒的嫉妇不配。”微微醒过神的吴楚，一把推开了梁玉，这个养他教他，也刻薄他二十多年的妇人。

“楚儿，我知道我一直待你有些严苛，以至于你现在也如少年的我一般偏执。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世间的流言也不见得是真的。”梁玉安静地看着这飘落的雪花，诉说着这些年的心事。

吴楚气血慢慢恢复过来，他望着那碗还冒热气的牛肉面里藏着一个鸡蛋。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青葱牛肉面，还加了一个鸡蛋。世上不会有人可以狠心伤害自己的孩子？有时候只是爱的方式不对。”梁玉咳嗽地捂着胸口，声音微弱得失去往日的精神。

吴楚没有看她一眼，这个女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他不想再待这个鬼地方片刻，他站起了身子：“我是来替你收尸的。江湖上嗜血阁下令要追杀你，要你身首异处，不得好死。我可怜你一生爱美丽干净，如此的死状你一定不喜欢，你自行了断吧。”

“是我雇佣嗜血阁下如此的追杀令。你已经三年不回家了。”梁玉无奈地叹息一声，冰凉的雪花落地碎了。

吴楚心头一愣，他初出江湖不到半月凭借一身武艺很快就认识了武林盟主吴江，也很快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谜。那以后他再也没回去这个山林。

“我梁玉一生只因爱得太深，太偏执，落得如此下场我也认了。楚儿，我是你亲娘。吴江他理应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梁玉弯曲着身体咳出了鲜红的血，红得令吴楚发慌。

吴楚搀扶着梁玉往温暖的屋子里走。人总有需要搀扶的时候，梁玉的手紧握着吴楚的手：“今年咱俩也可以过团圆夜了。记得把那碗牛肉面吃了，以后我也做不了给你吃了。”

还没进屋梁玉便没气了。

她倒在儿子的怀里就这样去了，很安详。

吴楚望着那碗冰凉的牛肉面，拿着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泪水连着汤水，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味道。顺手倒了杯壶中的奶茶，很香纯。

许久他回过神，想起以前每年和娘亲过的团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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