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李白(6)

六

第二天，格林饭店。

一个中年大叔正坐在大厅的桌子上，一人独饮。金框眼镜，学士风度。他边喝边闭目沉思，一身的文艺气息。

“老同学！”李白猛地从一个角落窜了出来。“咕噜咕噜”猛地干掉了一瓶烧酒，然后狠狠一擦嘴，“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大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猛地站起来，抬手就是一记直拳。“你丫的嘲笑俺没上过学？！！”“砰！”俺最讨厌别人说俺没上学！”“啪！”“上学很了不起么？”“轰！”“老你妹的同学！”“哐当！”……

半小时后，李白走在路上，突然鼻子一酸，鼻血就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

第十五天，李白在一家酒吧对面下蹲，双手撑地，后脚微抬，只听一声枪响，李白就如同离弦的箭冲向酒吧。“加油！加油！”“小白，加油！”李白听到了周围无数人在为他呐喊，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的，他超过了刘翔，超过了刘易斯。近了！更近了！终点就在眼前！奥运夺冠不是梦想！主人，你看到了么！好吧，让我们回到现实。李白只不过是慢腾腾地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了酒吧门口而已。只见酒吧内一桌人刚刚起身结账离去，桌子上自然是杯盘狼藉，还有不少残酒。李白气喘吁吁地扑了过去，猛抓一瓶，转身就跑。一直跑啊一直跑，一直跑啊一直跑。跑到他的家，那个烂泥塘边上才停下来，整个人软成一摊烂泥。他小心翼翼地回头，一个人影都没有。

“哈哈哈，没有被打！没有被打啊！”

李白感动得眼泪水都掉下来了。

第一次，第一次啊。

这方法有效！

于是，李白就开始这样生存了起来。

一开始，他都会等客人结账走了再偷酒，后来慢慢地，他就学坏了。别人在吃，他也偷，越偷越贵，越偷越多。有时候，明明已经不饿了，他还偷。就为了享受成功的快感。当然，要是被捉了，免不了一顿胖揍。他不知道犯罪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做的事已经越来越不对了。他只知道，这样他可以喝到酒，只要跑得够快他就不会被打。

可以喝到酒又不用被打，人生已经圆满了啊！

第三十天，李白又一次去偷酒，这次的目标是一家小饭馆，是一个老爷爷开的。老爷爷拄着拐杖，也喝酒。酒喝得越多，菜做得越香。他从不下去收钱，只是在前柜上放一个纸箱子，上面写着“看着给。”

李白的目标是门口桌子上放在一个像祭坛一样的东西上供着的一瓶自酿的米酒，凭他这么久的从业经验，这酒绝对是极品好酒啊。自然地，他分分钟就得手了。然后他转身就跑，老爷爷一看，尼玛，这是大爷我酿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搞好的“老当益壮”啊！自己都舍不得喝当做镇店之宝啊！登时他就一把扔了拐杖追了上来。李白回头一看，卧槽，大爷你是田径队的吧！跑这么快对得起你的年纪么！对得起你的拐杖么！总之李白分分钟就要被追上了啊！就在大爷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李白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大喊一声“呔！”大爷被吓得虎躯一震。“打人不打脸！”李白理直气壮地说，然后无奈地交出酒瓶，熟练地抱头蹲下，等着一顿好打。

一秒，两秒，诶……怎么还不动手，搞得我很紧张啊。李白偷偷地抬头看，大爷一脸鄙夷又怜悯地看着他，突然摇摇头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就走了，酒也没拿。李白目送大爷的背影直到消失，突然觉得很难受，比被打一顿还难受。大爷的眼神他经常见，在乞讨的时候，在偷酒的时候，在好多好多时候，通常来说，这种不疼不痒的东西无视掉就好了。但是今天，这个眼神突然狠狠地扎到了李白心里，怎么也挥散不去。

他慢慢走回了泥塘，化为青莲，然后一动不动，哪怕风吹过来也不动，一直这样到夜幕降临，再到天亮。他失眠了………

第二天，酒原原本本地，回到了祭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