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游戏,那这场游戏从八岁起就注定了“game over”,但是坚持把这局最烂的游戏打完是因为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正在打,我希望我是她的神助攻。——钟鼎铭
什么叫悲剧?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行尸走肉?就像钟鼎铭和唐棣这样,刚进教室就遭受全班同学的白眼。刚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裤子不是被黏在凳子上就是湿了一片。这群人的兴趣就是这么可笑,永远都不知道幼稚是什么含义。
只是昨天关艾为钟鼎铭见了一次老师,班里的谣言就传得沸沸扬扬。有的说唐棣是钟鼎铭的童养媳,有的说关艾是钟吾的情人,有的说关艾很早以前就是钟吾的贴身小秘,有的说钟鼎铭每天晚上都会去偷看唐棣洗澡。还有的说,唐棣和她妈妈一起陪着钟吾睡觉。这群孩子的语言的犀利已经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了,他们折磨人的手段也一步步向着混蛋看齐,却在心里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惩罚坏人的英雄。
一个课间,唐棣书桌上的课本会莫名其妙地掉在地上五次。就在第六个孩子蠢蠢欲动,准备再将课本摔地上一次的时候,钟鼎铭按住他的手,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声,“滚!”
那个小孩扭过头来看着钟鼎铭,“怎么,看不惯我欺负你媳妇啊?说吧,你们睡了几个晚上了?”
钟鼎铭扬起巴掌就直接煽到了男孩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像是竹笋破土而出的声音,男孩捂着脸,龇着牙发狠,“你等着,钟鼎铭,你死定了!”
“你们再敢欺负唐棣,等着瞧!”
钟鼎铭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唐棣一直保持着翻书的动作,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的脸上还是那么一副旁若无人的表情。她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接口一体合成的精密仪器,任何一点伤害都无法溜进她的心中。
一整天都没有人再去欺负唐棣,但是钟鼎铭在厕所被群殴了一次,在走廊上摔倒六次,在教师里跌倒八次,从书桌里翻出一只老鼠,一只青蛙,桌子上莫名其妙地被水弄湿两次。
他在上课的时候偶尔扭头看一眼唐棣,看到她依旧在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很认真地记着笔记,在上课的时候积极举手跃跃欲试回答问题,只是没有老师再喊她起来发言。就好像一夜之间,他们共同成为上帝的弃儿。钟鼎铭的脸上已经是青一片紫一片,嘴角高高地肿起,偏偏老师还和他过意不去,堂堂都喊他起来回答问题。词语断断续续地从他的嘴巴里挤出来,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在教室里的空气里四处飘荡。他被老师叫起去黑板上写答案的时候,路上总有人伸出脚来将踉踉跄跄的他绊个人仰马翻,然后整个班级爆发出哄堂的笑声,像是讨厌的乌鸦的鸣叫直入云霄。
小学放学的时候会有一种迥然与中学的仪式,孩子会排成整整齐齐的路队,声音嘹亮地背着同一篇课文,然后走到一个固定的地点,那里早就等着一群唧唧喳喳的家长在互相吹嘘着谁的孩子最厉害。
钟鼎铭一声不吭地收拾了书包,跟在一团沸水般的学生身后走出了教室门。家,钟鼎铭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比地想念那个地方。他想念那个温暖的港湾,他还想念那个男人的宽厚的肩膀。
他走在队伍的最后,前面的学生高高兴兴地讨论着晚上妈妈会做些什么好吃的。妈妈,多么温暖的一个单词,他却从来没有喊过。
在他的身后是唐棣,唐棣的脸上依旧冷若冰霜,一脸淡定的模样,就好像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钟鼎铭在等待前面的学生从后门出去的时候,他的手心里多了一个沾满汗水的纸团,他在接过那个纸团的时候手指有碰触到柔软的皮肤。他轻轻笑了,绽放出今天的第一个笑脸。
他偷偷打开纸团,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谢谢。
来到楼下的排列路队的地方,那里是一个花坛,学生们就簇拥在花坛旁边排队。唐棣向原先她排列的第一排走去,身边的同学就像一个无限扩大的圆一样通通散开,只剩她一个人在圆心。这个圆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她每走一步,身边的同学就随着她的移动而后退一步。
唐棣的脸上挂着一抹凄惨的笑,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一滴眼泪从眼睛里滑下,她蹲在地上毫无掩饰地大哭起来。
女孩哭泣的声音就像是一盘卡带的音乐带,满盛着悲伤无处释放,终于由这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倾涌而出。连衣裙随着她蹲下贴在肌肤上,也像是一个小小的圆,包裹着女孩这个孤独的无助的圆心。
钟鼎铭站在她的身后,茫然地想要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又像痉挛一样缩了回去。他只觉得自己是个瘟神,无论站在哪里都会把厄运带给唐棣。事实证明,钟鼎铭八岁的预言一直就是正确的。
“唐棣,站路队去!”秦老师看着这群没有站好路队的孩子,气得简直要炸掉了,邻班的老师幸灾乐祸地朝她笑笑,故意将“齐步走”喊得超大。
秦老师向唐棣走来,唐棣依旧蹲在自己所创造的小圆里哭着,“我说你呢,你听见没有!”
“秦老师,我愿意和唐棣站在最后一排!”钟鼎铭急忙举手。
秦老师明知道钟鼎铭的潜台词是“没有人想和我们站一排”,明知道钟鼎铭的建议是正确的,可是她就是看不惯唐棣这么美还有骑士守护在身边的样子。她是一只丑小鸭,她最讨厌的就是白天鹅和身边的骑士。
“钟鼎铭,你又乱说话了,回去把今天讲的课文抄二十遍。”
秦老师拎着包走到队伍最前面,气势凌人地喊着,“都给我站好路队,站不好谁都别想给我回家!”
人群立刻变成整整齐齐的队伍,语文课代表很有眼色地用她的尖尖细细的嗓音领读,“望天门山,李白,预备起!”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声音嘹亮的学生们朗诵着同一首古诗,爆发出犹如圣徒朝见真神的狂热。
“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王维,预备起!”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还没有变声的小学生们用他们还很稚嫩的声音朗诵着一串他们并不能理解的字符,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对家的憧憬。花坛旁,花开得正浓,天空上,云飘得正欢。夕阳在地上投下一条美丽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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