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此刻我眼含泪水？

艾青诗云：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只因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亦想说：为什么此刻我眼含泪水？/只因我对她们怀有感恩之心。

曾在我生命中的某一段时间引领过我的人哪，我要说声谢谢你，在你不曾知道的这一刻。

我们那个时代，还是男老师居多。回想一下十几年来教过我的女老师，实在是屈指可数。大学里女老师有好几个，心灵距离也比较远，今天暂且不写了。大学之前的老师，回想一下，我不记得高中有教过我的女老师。我能记得且印象深刻的就三位。也是这三位女老师，给了我深远的影响。

一

最早要从幼儿园的李老师说起。李老师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用自家的两间偏房办起了村里唯一的幼儿园。我那时候小，没能记住她的名字，深感抱歉。上她的幼儿园，半年每个小孩子才交五角钱，纯粹就是帮村里人免费而又高质量地看孩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小李老师能歌善舞，还有很厚很厚的一本故事书，我最早的识字启蒙就是从那本书开始的。一到自由活动时间，我就跑到讲台上看那本书，她就笑呵呵地看着我，我问什么字她告诉我什么字，有时候还单独给我讲解。尤其是她长得很好看，鹅蛋脸，眉眼里给人善良的感觉，又爱笑。我当时觉得全村的女人都没有她好看。到现在我都认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幼儿园老师，非她莫属。

因为幼儿园只有她一个人，不算正规幼儿园，所以小孩子们今天这个去了明天那个迟到了后天某某不来了，是常有的事。我家在村北头，李老师家在村南头。我有一阵子在家里要看守小我四岁的弟弟，没有去幼儿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又突然带着弟弟去了。李老师严肃地告诉我，以后不能那么长时间不来上学。我很少看到她那么严肃的脸，所以被吓住了。后来每天都带着弟弟去，钱我都不记得交过似的，只记得为了带弟弟，我到九周岁才上小学一年级。在上小学之前的两三年，都是在幼儿园度过的。不过我最后那一年的幼儿园开始正规化一些，不再是李老师家，而是村小学单独给幼儿园留出了教室，那旁边挨着的就是一、二年级。

那时也不像现在有所谓的托班小班中班大班，全是李老师一个人带着，讲故事，做游戏，唱歌，跳舞。或许到后来我是年龄最大的跟她时间最长的，跳舞自然也是最熟练的了。记得当时我姐姐在二年级，有一次她班里的老师请假没来，托李老师帮他看班。李老师过来把我叫去了，站在二年级的讲台上，李老师唱着歌谣，让我给他们跳舞。姐姐就坐在第一排，我紧张之下，便只盯着姐姐。姐姐的同桌对着全班人喊：“这是艳红的妹妹！”姐姐就一脸自豪地笑着看我，仿佛我这个妹妹是她很大的骄傲一般。后来听姐姐回忆时提到，她那个同桌叫张普景。现在据说早已经是我们的村长了，果然小时候那一声喊就已经显示了未来当村长喊喇叭广播的潜质。姐姐的笑脸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我随着李老师的声音跳起舞来。跳完后，李老师带头鼓起掌来。我羞红着脸跑出他们的教室。后来，他们班的同学都知道李艳红的妹妹是谁了。见了我就喊：“艳红的妹妹！”而这一切自然是托李老师的福了。

在我上小学期间，幼儿园停办了，因为李老师嫁人了。再后来大约过了十年左右，在路上偶遇李老师，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我脱口叫出的还是李老师，她明显愣了一下，我解释说是她幼儿园时期的学生，明显因为年代久远，她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

但我记得她就好。

二

小学五年下来，唯一的女老师便是我的数学老师了。她叫张贵真，是邻村人。在我们村小学教学时她还没结婚。后来她结婚了我才知道，她嫁的人家就在学校后面那个院子。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定的亲是在这儿才来教学的呢，还是在这里教学后认识了夫家人。

张老师笑容甜美，但上起课来又认真严厉，所以我很佩服她。我经常考双百，还从村里走出来参加镇里的拔尖比赛，得了第一名后又代表全镇去县里参加比赛。五年级毕业，小升初还是需要考试的，不像现在是直接升学。而我因为一贯的优秀成绩，被附近的联合中学免试录取了。可以说，我成绩的一半得益于张老师认真细致的讲课加严格的要求。

关于张贵真老师，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记得，因为这件事对我的写作产生了影响。

三年级的时候吧，我们期中还是期末考试来着，都搬着各自的凳子在校园里均匀分布开，席地而坐，试卷放在凳子上考试。就语文和数学老师监考。我当时就坐在最前列，考语文时，张老师就坐在我面前。当时的作文题目要求写自己喜欢的一件东西比如文具之类。我的题目是《我的书包》，写这个书包是我在深圳的叔叔回老家时捎来送给我的，军绿色的，上面还有“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字体……结果写着写着就跑题了，还写到叔叔给大家族拍大合影的事。我当时没意识到，但是当我写完后张老师拿去看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可能写毁了。因为我看到张老师看着看着笑了，还把我的试卷递给语文老师看，两人小声说着什么。后来我当然知道了，自那次以后作文再不敢跑题。

小学毕业时，我们学校请来照相师给大家照合影。全班有一张大合影不说，我们女生还专门拉着张老师拍了一张女性之间的合照。这张照片多年后被我翻出来了，可惜的是中间坐着的老师的身影完全被潮化模糊了。

当然，后来有一次春节回老家，我爱人陪我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曾在张老师家门口碰到了她，跟她打招呼后，她居然还记得我。虽然自村小学关闭后她也不再教学了，完全成了农妇。但看到她知足幸福的样子，我还是为她高兴。

(附照中的小伙伴们请原谅我吧 中间的张贵真老师已经看不清了拿扇子的是本人……)

三

初中时教过我的女老师仍然只有一个，且只教了初一一年就为了老公调离了这里。最近想起她来，是因为有一次跟小学三年级开始学英语的儿子说起英语音标的重要性时，我突然想起了我的英语启蒙老师——刘玉茜老师。

我们那时是从初一才开始学英语的。刘老师第一堂课自我介绍时还写下她的名字，并给我们说她名字里这个茜字还有个读音是xī。当时刘老师音标教得尤其好，使我们的英语学习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至少在我来说，是深觉给我后来对英语的兴趣及顺畅的英语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学好了音标，再见到不认识的或者不会读的单词我就去查英语词典，通过音标辨识读音，包括重读的音节，包括[a][^]读音上的区别，各种符号都记得很熟。可以说，音标学好了，能大大提高我们的英语自学能力，尤其是在那个不敢放声读英语的年代，音标学好了能让我们自信地开口读英语。

刘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就走了，但后来很多年的英语学习中，我经常想到她，感激她那时尽心尽力地教我们这些英语盲们。

可是，今天我却听说了一件让人不想相信的事。我到初中微信群里问刘老师的事，竟然有同学告诉我刘老师调离后去了她爱人的工作所在地，后来在生孩子时“出了事”。我们那边如果说一个人“出事”了，往往指这个人已经发生了意外不在人世。我不敢相信，一再让那位同学说清楚。生孩子凶险我是知道的，可一旦知道自己的老师也在此列，我才知道是如此地凶险。

在群里我忍不住说，刘老师还不如不离开我们，留在这边的话也不会出事。有同学说，人家两口子也不能分开呀。群里相继跳出潜水的同学表示不敢相信这件事。

虽然这时候我应该说：在此沉痛悼念刘玉茜老师！但是我还是希望这不是真的。

1991年，她离开我们去投奔自己的幸福去了。虽然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二十六年，但音容笑貌宛在。我宁愿相信她一直到现在都是幸福的。我就当没听到这个消息吧，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正是因为微信群里初中英语刘玉茜老师的话题，才让我回想起我学习生涯里有限的几位女老师，促使我在键盘上敲下这些文字。

艾青诗云：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只因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亦想说：为什么此刻我眼含泪水？/只因我对她们怀有感恩之心。

曾在我生命中的某一段时间引领过我的人哪，我要说声谢谢你，在你不曾知道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