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过河。”一个年轻人在河边说。
“这河过不去,死心吧。”一个路过的旅人说。
河水湍急,奔流不息。
“为什么过不去?”年轻人问。
“船遇水即沉,飞鸟跃半则坠,水流湍急,深不可测。”那人好心说道。
“可是我要过去。”年轻人坚持。
“那你试试吧。”那人摇头离开。
年轻人在河边呆了一月,果然船沉鸟坠。
月余,那旅人又路过此地,见年轻人居然还在,大吃一惊。
“你怎么还在这?”
“我要过河。”
旅人摇摇头,“河对岸有什么让你如此执着?”
“我不知道,我只想过去。”他如此回答。
“沿着河岸往下走五里地,有个老人常住在河边,如果你真的想过去,可以去问问他。”旅人留下这句话,再次离开了。
年轻人收拾行李——尽管他并没有多少行李——叩响了老人的门。
“有什么事啊,年轻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开了门。
“老人家,听说你在河边住了很久,我想问过河的方法。”
“这河过不去,”老人摆摆手就要关门,“没有方法。”
“请等一下,”年轻人恳切的扶住门框,“您不是在这住了很多年吗?”
“住很多年就要知道怎么过河吗?”老人有些不耐烦,“我不知道。”
门咔哒一下关上。
天色见晚,年轻人依旧坐在木屋前,面对着河,想着这么久以来唯一的问题,怎么过河。
屋子里的袅袅炊烟升起,门又被打开。
“你进来吧。”
年轻人走了进去。
“为什么想过河?河对岸有什么?”老人问。
“不管河对岸有什么,我都想过去。”年轻人想。
没有什么理由,没有什么原因,就只是想过河,哪怕很危险,毫无意义。
“非过不可?”
“非过不可。”
“老头子我在这住了40多年,”老人喝了口茶水,“无数人下去之后没有再上来过。”
“四十年前,我和我的好友们来到此地,他们纷纷商讨如何过去,做出了各种尝试,最终都没入河水,不复踪影。
我是他们中唯一心生怯懦的人,留在此地。
四十年了,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也未见对岸有人上去。
河水对岸有什么?无人知晓,也无人能说清楚。现在我见到你,就像我当初的好友一样义无反顾。”
年轻人没有说话,心中已然有数。
谢过老人,在岸边看着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河水奔腾,直到天蒙蒙亮。
他纵身一跃。
老人奔出木屋,看着那奔腾的浪花,已分辨不出哪个是年轻人溅起的一朵。
年轻人在水下睁开眼睛。
光怪陆离的水下世界让他头晕眼花。
他看见飞鸟从身边游过。
他看见气泡从空中进入水底。
他看见木船安静地躺在巨大的气泡里。
他听不见奔腾的流水声,只感受到自己被极速地推着前行。
他从枝叶招展的树杈中穿过。
他来不及回头,目不暇接。
终于。
他狠狠地撞上了一块石头,几乎把肺里的空气都撞了出去,水流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把他留在了这里。
他手脚并用地攀着石头,打滑地向上爬去。
一直盘在水底的藤蔓突然缠上了他的脚。
缺氧使他更加头晕目眩,但水面就在头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把脑子伸出水面。
温暖又干燥的空气使他不那么慌张了,他一点一点解开藤蔓,湿淋淋地趴到坚实的地面,让空气穿过自己——河对岸的景色一如既往,只是没有那座木屋。
对岸,原来也什么都没有。
他回头看看自己穿过的河水,一如既往地奔腾而去,永不回头。
他听见远处有人喧闹,有人吵嚷,有人欢笑。
他知道,这里不再是他来的那岸了,就算没什么分别。
“要怎么过河?”他听到身后有人问道。
他摇摇头,把衣服脱下来拧干,“没有方法。”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他走开。
像是曾经的他那样,看着河水,坐在了河边。
他向前走着,也许会遇见那个老人的老朋友,也许不会。
想要过河的人在滞留的人眼中拿命过河,无人生还。
但总会有像他这样的人拼却所有,只为一试。
极其危险,毫无意义。
小木屋被收拾停当,老人轻轻关上了门。
什么都没有带,迈着有些蹒跚的步伐,眼睛却有了年轻时的神采。
他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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