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炙烤着大地,绿草被热浪风干,参天大树不再挺拔,花朵打着蔫儿,连蝉声也不再清脆,像是蒙了一匝紧密的愁绪,老汉坐在石板上,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声音像是从亘古穿越而来,带着深沉的寂寥。
“滴滴滴”有汽车从远处驶来,那转向灯竟是比阳光还刺眼,晃得老汉眯起了眼。“吱”汽车在老汉身后停了下来 紧接着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痞里痞气的脸:“老头儿,还守着这湖呢?老汉下意识地又朝湖面看了一眼,湖面被风吹的泛起了波澜。“我说你都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就别挡着村里人的财路了!”老汉收回了目光,望了一眼车里的小伙子,那一头黄色微卷的头发让他觉得陌生,他老了,有些记不清人了,恍神间,汽车“嗖”地一声就不见了踪影。老汉又吸了一口旱烟,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老汉想起了他年轻那会儿,这还不是湖,而是一条河,他家就住在河岸上,他侍弄着这一整条河,栽了许多的小树苗,整天都有不知名的鸟儿飞来飞去,镇上来视察的人都说这儿风景好,他心里乐呵,看着河里的鱼都像是跟他摇尾巴似的,这日子也就这么过来了。后来是怎么就成了湖呢?老汉蹙了蹙眉,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再后来啊,村子里要修路了,他的土坯屋在路中央不方便,村长让他挪个地方,于是他搬得离湖远了些,可是每天还是照例要来的,他觉得就像是看望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亲切得紧。
老汉从回忆里抽离出来,望着远处的树,“就剩这几棵了”老汉呢喃着。他想了想村长的话,村长说了什么?噢,对了,前几天村长在村口那个喇叭里说,这个湖是要被填一些的,要建一个化工厂,这样村里外出打工的人就可以回家挣钱了。村里人都很高兴,老汉却舍不得这个湖。
过了几天,镇上的施工队就来了,很快就填完了大半个湖,老汉拄着拐杖远远地站着,他隐约看到了湖里的鱼儿惊得四处乱窜,伐木声震得他的耳朵生疼,鸟儿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老汉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湿湿的。
工厂像是平地拔起的一般,很快就建好了,老汉坐在石板上看着村里的壮汉们面脸笑容地走进工厂,他心里闷闷地,堵得慌。老汉也像他们一样,每日都来到这儿,时不时地去看看那仅剩的半个湖,日子久了,老汉发觉了不对劲,翻肚皮飘在湖面上的鱼愈发多了,湖水似乎也散发着怪怪的味道。
发现怪现象的人不止老汉一个,村里人发现最近风扬沙尘的次数多了,自家井里的水喝着有工厂废水的味道,一出门就看见冒白色浓烟的大烟囱很是煞风景,村里人一边是心里惴惴地看着这些变化,一边是手里紧紧地抓着鼓鼓的钱包。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里人的钱包越来越鼓了,住的房子越来越高了,开的小汽车越来越多了,一系列的怪现象也越来越严重了,老汉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青山绿水的印记……
夜渐渐深了,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模糊的月亮,周围稀疏着几颗星星,老汉倚在枯败老柳树干上眯起了眼,老汉做了一个梦:工厂变成了他心心念念的湖,湖又变成了他年轻时的河,河里的鱼儿蹦跳着,河边的树林里传来树叶摇曳的沙沙声,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草正鲜嫩,花正娇艳,老汉抽着旱烟,咧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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