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岁的老娘回忆起跟父亲相识相爱的时候,脸上除了满足还有一丝少女般的羞涩。他们患难与共携手走过了五十多个春秋,五十年金婚的时候,父亲还为此写下了一首古诗。
母亲是严格遵守三纲五常的女人,父亲就是她的天,一辈子紧紧跟随着。在我的记忆中,他们没有吵过架,但彼此间的话语也不多,他们几乎不叫对方的名字,这跟父亲的性格有关,也因长期跟祖母一起生活有关。在中国传统的家庭里,小夫妻在长辈面前秀恩爱总是不敬的,而且祖母年纪轻轻就守寡,父亲母亲更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小时候总看见母亲睡觉前吃一粒蜡包裹着的圆圆的黑东西,长大了我才知道那是乌鸡白凤丸,那是父亲买给母亲吃的药。有新鲜的时令水果,父亲买回来也会给母亲留几个放在房间。母亲一辈子没有为自己买过东西,她身上穿的,日常用的,甚至女人用的东西都是父亲帮她买回来。
父亲应该有预感他的时日不多,他想用铁丝帮母亲把菜园子围牢实,母亲舍不得花父亲的钱,便作罢了。
母亲对她的一辈子,她是满足的,但我总是替父亲感到一丝丝遗憾,如果母亲有文化,能够跟父亲一起共进退,分担一些他心中的苦,也许晚年父亲生病的时候会把他的不适告诉母亲,然后母亲再告诉她的孩子们,也许父亲不会走得那么匆忙。
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积极上进的共青团员,而且她聪明学习新事物的能力强,记忆力特别好。成家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改善生活上,晚上社员开会学习,父亲在台上讲话,母亲在下面打瞌睡。
他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而且个子矮小的母亲跟高大伟岸的父亲走在一起的时候,她会特别地自卑,特别地对不起父亲。
这是一种美中不足的遗憾,美好的婚姻关系还是要讲究双方各种条件的对等。
我相信父亲母亲也有爱情,为母亲美好的回忆记录了如下一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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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乡村的每一个角落,偶尔的狗吠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水口镇的夜校设在一所地主的老宅子里,翻身做了主人的青年男女三三两两地结伴而来学习文化。夜校十一点放学,七妹在门口等着最后负责关灯关门的王南方。
七妹跟在南方的后面走出了小镇走上了回家的乡间小路。南方停住脚步稍等了一下,拉住七妹的手开始唱起山歌来:“郎有意来妹有心,唔怕山高水又深。山高自有人行路,水深自有摆渡人。”
夜色中的七妹也不害羞地回应他:“春天里来插菜秧,妹妹好比月光光,阿哥好比星子样,夜夜陪妹到天光。”
南方明天就要娶七妹了,他高兴地接着唱:“郎是岭中长年树,妹是岭中百年藤哎,树死藤生缠到死嘿,树生藤死死也缠,咧嗨哟。郎是岭中长年树,妹是树边长生藤哎,树生藤死永唔离嘿,藤长树生万万年,咧嗨哟。”
七妹也向南方表真情,“郎有情来妹有情,两人有情真有情;两人好到九十九,麻衣挂壁不丢情。郎有情来妹有情,两人有情赛赢人。黄鳅生鳞马生角,铁树开花不丢情。”
动听的情歌惊扰了黑夜栖息在树林中的小鸟,两个年轻幸福的人儿天不怕地不怕,明天他们就要去领结婚证。
“你娘发现你没回家会来找人吗?”南方抓着七妹的手还是有点担心明天突然的变故,他真心地喜欢她,虽然她个子矮小,但她五官精致皮肤细嫩,最重要的是她勤劳善良性格温顺,应该可以跟他的母亲相处好。
“我已经告诉她今晚不回家,但不敢说去你家。我今晚回去,明天就出不来了,我娘逼着我要跟她儿子圆房。”七妹六岁就被卖到张家做童养媳,现在正值18芳龄。
七妹不愿意跟她一起长大的张家儿子过一辈子,他顽劣不上进,做人还不诚实,长得也不好看。她知道去年有人帮王南方介绍过对象,女方嫌弃南方家太穷,只有三间破屋,婆婆太厉害不好相处。七妹不在乎这些,她就喜欢王南方的老实和担当。刚开始一起读夜校的阿屯帮他们牵线,七妹一口就答应了,因为解放了婚姻自由了,她就是不想嫁给张家儿子。
王南方五岁时他叔叔也帮他买来了大他一岁的童养媳,王南方七岁的一天,他叔叔的一把好刀找不到了,硬说是王南方弄丢了,把他捆起来挂在树上逼他承认。王南方宁死不承认,他叔叔恨得咬牙切齿地说:“我给你买的童养媳,你也甭想要。”还把他买给王南方的所有衣服也点火烧了。
王南方当着他叔叔的面发誓:“我不要你的所有东西,包括童养媳。”到王南方的童养媳18岁时,他撮合他的好友娶了她。
现在王南方22岁了,他是个自由身,明天他就有女人了。
十一点半回到家,母亲和祖母都睡下了。南方把七妹领进自己的房间,让她试穿前几天订做好的新衣服,长短大小都合适,七妹很欢喜南方对自己的细心。
南方上下打量着穿上新衣服的七妹,情不自禁地抱住她亲她吻她,情到浓时又推开了她,“你今晚跟我奶奶睡,明天晚上你才是我的新娘。”说着牵起七妹的手把她送到奶奶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南方带着七妹去镇政府花了3毛钱领了结婚证,下午新娘子就跟着家婆去地里种豆子。看着这个小巧秀气能干的儿媳妇,家婆一面高兴家里多了一个劳动力,同时也暗暗叹息:“可惜了我那一表人才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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