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我所看到的爱情,也许不是爱情,但它在我心里却胜于爱情。
所谓的爱情就是到老了有一个人愿意与你相依为命。不管是争是闹,至少有个人还愿意站在你面前,而不是远远地跑开。
1974年 冬
在那年寒冷的冬天母亲不远千里嫁给了我的父亲,那年母亲17岁,父亲19岁。
“啊香,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内敛的父亲在洞房里说的第一句朴实的话语,因为在他的内心里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豪言壮语。
一张羞答答的脸蛋,红的跟桌上的蜡烛一般,母亲没有回答父亲的话,只是使劲点点头。
眼前的男人在此之前她只见过两次,一次相亲,一次回亲,第三次见面就已是洞房花烛夜。
母亲的羞涩,父亲年青时的内敛,也许刚好成就了一面定情的开始。
生活与婚姻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起扶持着过日子,所谓的爱情只是彼此看着不生厌,能说能笑能共苦。
1980年 春
据父亲说,那年的日子特别苦却也特别的快乐。
春的气息比往年都来的早,父亲挑着一担粮食,母亲手里牵着五岁的大姐,背上还背着一岁的二姐,几人便匆匆来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
“你当年为什么没反对呢?”很多年以后父亲这么问过母亲。
“我,我反对也没用啊,你都想好了,何况我也不想一直待在那个山沟沟里。”母亲轻描淡写地回复。
父亲为了离开那个山沟沟的地方,几乎是跟我爷爷闹翻了才被同意的,但同意的前提是爷爷一分钱都不给我父亲,他自己想走自己走。
就这样父亲一无所有的便来到了现在住的地方,而母亲也义无反顾地跟着去了。
(老屋是当年文革时期,大生产时代爷爷最早住的地方,后来吃不饱,爷爷才带着我父亲一起跑到了山里,那里可以自由生产,所以生活相对比较好)
严寒酷暑,省吃俭用,能借的借,实在借不到,带出来的米能换点钱就换点买菜,这是离开山里第一年,他们四人的生活。
后来通过努力有了新房,也有了我,看着我长大,父亲和母亲不知不觉地一起走过了好多年。
1990年
“学峰,学峰,开门,开门啊,快,救命啊,赶快帮阿强止血!救命啊!”一声声撕裂夜空的喊声响彻了一条寂静的街道。
学峰是表哥的名字,阿强是我爹的名字,而那撕裂夜空的喊声则来自我温顺的母亲。
重重的敲门声,敲开了表哥学峰开的门诊的门,他一眼边便看见了我的父亲一只手压着母亲的肩膀一只手扶靠在门边。
父亲苍白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嘴唇,母亲通红的眼,挂满脸上的水珠是汗水还是泪水早已分不清。
父亲的小腿上裹着厚厚的几成干枯的竹叶和衣服,但依旧透着血红血红的颜色,那是血透出来的颜色。
简单的包扎是在山上处理止血的方法,父亲在山里砍竹子不小心一刀砍在了脚上,偌大的伤口血流不止。
表哥帮忙把父亲扶进了门诊,拆掉原包扎,母亲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不敢再看,因为她看到了裂开的肉里白色的骨头。
“你去吧,不要看!”这是父亲咬着牙一个一个字对母亲说的话,母亲像个不舍的孩子喊着泪珠转身走到诊所门口。
父亲不想让母亲看见他的眼泪,据说那次痛是父亲这一生唯一一次流眼泪的痛,而母亲的转身一样也是不想让父亲看见她为他担心而落的泪。
检查,清洗,止血,缝针的时候,母亲都只蹲在门口紧紧地咬着牙落着泪却没有出声,默默地听着父亲在诊所里哼哼。
母亲不敢进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哭泣,直到诊所里表哥说了一句“没事了!”,母亲“哇”一声,像小孩一样哭出了声,哭碎了一个幽深的夜。
很多年以后,我问过母亲当年的事。
“母亲,你当时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把父亲从深山里扶回来的,你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哪里记得那么多,我当时心里就想不管如何都一定要让你父亲回到家,因为家里不能没有他。”
我知道不仅家里不能没有父亲,母亲还想说的是她不能没有父亲。
1999年 夏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岁月无情的变迁啥的,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不知为何在那年也发生了危机。
“爸,为什么呢?”我站在厨房房子门口,凝视着父亲。
“没有为什么,过不下去了!”父亲用力地甩掉了一根燃尽的烟头,重重地踩了几脚。
“爸,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哎……”
父亲没有回答我的话就站起身出了门,去了大厅。
而母亲却坐在卧室里落着泪。
“妈,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
“我不知道,他说要不离婚,可我,我不想离。”
直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何有离婚的念头,都说有七年之痒,然而他们都默默地过了二十几年。
记得上次我还跟父亲聊起这事。
“爸,当年你们为何要闹离婚呢?后来又是怎么好的呢,还好的如胶似漆,隔天不见人都难受的那种。”
“哪有,没有这回事,我们一直都好好的。”父亲的狡辩我始终找不到辩解的理由。
我一直都记得当年我还给父亲写过一封长达七张科作业纸的信,然而父亲一样假装不知道。
2020年 冬
“喂,家里冷不冷啊!”
“还好,福州冷不?”
“福州还行,我问了儿子说家里很冷,你自己记得多穿件衣服,对了冰箱里还有我包的饺子,自己拿出来煮了吃啊!”
“嗯,知道,你也要注意啊,特别脚多活动,注意保暖。”
“天气冷了,有些活就不要做了,你那腰要休息,就那几块菜地慢慢来,不着急。”
“嗯知道,今天隔壁阿金又榨了一百斤茶籽油,我们明天也要……”
“……”
电话里的家长里短,就是如今他们每日电话里的故事,他们延续了当年从离婚突然过渡的如胶似漆的感情,两天不通电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一直在思考,他们的爱情到底是什么,然而我始终没想明白,我想他们的爱情也许就是不管是争是闹,至少有个人还愿意站在你面前,而不是远远地跑开吧。
父亲母亲,谢谢你们的爱,让我知道有些爱情并不需要太多的花样,平平淡淡一样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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