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树枝条上的叶子,被我揪下来,一片片揉搓着,失去了光鲜,掉在地上,如果它是有生命的,那么此刻一定也能感受到我的局促不安。
是掩饰,也是羞涩,更是一种紧张。那种无处躲藏,又无法抑制内心的狂跳,呼之欲出。心底暗自揣测,难道是徐杰知道了那封匿名信?如果是,他会揭穿吗?
脑子里有各种局面瞬间袭来,忽然如置梦中,血液循环加速,我的脸一定是忽红忽白,切换的很不自然,担心他看透了事实,心跳有时密集细碎,有时徐缓低沉,生怕藏在心里的秘密忽然爆开。
他是我的语文老师,我喜欢他。确切点说,是从他第一天来教我的时候,就一眼,使心底激起无数涟漪。这种感觉荡呀荡,美妙却又孤独。
1
我17岁,读高二,班里早已经有同学偷偷恋爱,明里暗里成双结对,而我总是不屑一顾,即使有男孩递来纸条,也会无情地抛到垃圾桶,任凭那美丽的弧线高傲而又冷冽。
对于那些青葱的男孩儿,我都视而不见,他们的幼稚,以及毛楞楞的嚣张,哪抵得上徐杰的沉稳和成熟呢!他在我眼里就是完美无瑕的,哪怕他比我大10岁,并且离了婚。
我的一厢情愿,总是找不到出口,难免有点患得患失,学习成绩也就日渐滑落,从前的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可是自从暗恋徐杰,竟然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既痛苦又委屈,对于学习竟然有些自暴自弃。
我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想出点办法,叫他知道我的心意呢?于是我想到了写信,这种相思,还有难以平复的感情,必须要告诉他,就当他是一个倾听者也好。
在信里,我深情地诉说了自己的苦恼,把那些忧伤一股脑倒给他听,并以一个旁观者讲述别人故事的方式,自作聪明地请他出主意,这种欲盖拟彰,显得很笨拙,却又明晰。
我每天都盼着宿舍门前的信箱里有回信,可是去的次数越多,心底的忧伤就越浓烈。
上他的课,我会走神,看他的眼镜后的深邃,不断胡思乱想。
而现在,他就在我的眼前,我可以听到他话语停顿时的呼吸,可以看到他眼镜后面眨眼的睫毛,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话语,这一切,感觉那么不真实。
我只希望这一刻再慢一点,慢一点,他说的话无非是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家里的期望之类,可是一个少女羞涩矜持的心情,他难道不理解吗?
忽然话锋一转,指着身边的小柳树说:“你看这颗小树,他生长需要很多外在条件,一旦长的不直,就要修剪,因为它可以长成一颗大树。”
那一刻,我依然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只是觉得自己的一腔情感,像是无力地捶在了棉花上,我以为我们的灵魂是靠近的,但是却有一种被辜负的恼怒,无从发泄。
2
一切平静如初。上课的时候,他依然眼光笃定,口若悬河,我却觉得满心委屈,并且在心里一遍遍地自我安慰,他也许没有看到我的真心。
我本以为他找我聊天,会对我说懂得我的心意,发现了我的暗恋,会说我是个好女孩,甚至会对我“表白”,对我心动。
这样的结果,叫我有些不甘,可是却又无力改变,内心的挣扎痛苦不堪。
直到我生病,那时突如其来的阑尾炎,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来,在宿舍里默默留下眼泪。
宿舍的同学,找来了徐杰,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到他,我哭的更凶了,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他吩咐同学扶起我,背起我奔校门跑去,这个时刻,趴在他肩上,闻这他头发散发的混着皮肤味的气息,听得见他咚咚的心跳,我将双手搂得更紧了。有那么一瞬,我甚至忘记了疼痛,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内心里甚至觉得生病真好,老天也许看到我的痴心,才这么眷顾我的。
到了医院,急诊检查,医生睡眼朦胧地看着我,满脸都是见怪不过的表情,听说徐杰是我的老师,告知要家里人签字才能做手术,他就忙着联系我的父母。
我躺在病床上,输液,一滴一滴的液体流进了我的身体里,凉凉的。
他叫其他同学都走了,必定明天还有课,怕大家没精神,只有他一个人在看着我。
灯光下,他额头上有汗珠,晶莹剔透,看到他焦急的神情,还有团团转的样子,除了心疼,还有感动。
我鼓起勇气,想对他表白,告诉他我的喜欢。可是一张嘴,他就打断了我,不叫我胡思乱想,并且命令我,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凌晨两点多,父母赶到医院,签字,做手术,他鼓励我不要怕,一直都守在手术室外面。
手术后,由于疼痛和麻药,我进入酗睡状态。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心里惆怅又失落。
3
再次回到学校上课,我却听到了徐杰有女朋友的消息,心在流血,感觉自己遭遇了晴天霹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上课的时候,看着他,我就无声留下眼泪,内心的苦涩无法排解,折磨的我痛不欲生。我不再和别人说话交流,每天愣愣地失神。
他却回避我的目光,甚至在上课的时候,和大家讲起不合时宜的课外话题,关于青春期的懵懂,关于爱情 ,关于人生,我知道,是讲给我听的。
随后,他调走了,去了另一个年级。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意朦胧,也能用正确的态度去面对学习,很快毕业了,我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无比的留恋,最叫我不能忘记的依然是徐杰。
鬼使神差的走到教师宿舍楼下,心里想着和他说点什么,做一个正式的告别也好,正在我踌躇不决的时候,他和一个女人下来了,应该是他的女朋友。
他看到我,满脸欢喜地说,不愧是我教的学生 真是给老师长脸,到了大学,好好学习,随后被那个女人催促着赶紧走。
走了几步,他又踅转身,从他带着的纸箱里挑了一本书,递给我,“我要搬出宿舍楼,到外面住了,这本书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我挥挥手和他说再见,拿着书往回走,书里有东西掉落,我捡起来,翻看,竟然是当初写给他的匿名信。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的心意,是的,我是语文课代表,字迹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捂着那本书,贴在胸口,路过当初他找我谈话的那棵小柳树,揉搓的叶子早已经没了,树也悄悄长高了,长直了。
想起他说的话,我默默地在心底说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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