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礼物和礼
表哥开着车来到老大这里，这是一个建筑工地指挥所，临时搭建的简易活动板房，这些承包工程的老板会时不时来这里看看施工进展，或带来朋友参观自己的伟大而光荣的事业，以炫耀或证明自己的社会地位。
表哥刚进门，老大就快速地站了起来，他平时对表哥并不热情，因为表哥会时常献着殷勤问老大讨要一些工程的小活。
老大知道表哥是舅舅指派来处理这事的，所以他突然热情得迎接表哥，表哥也不掩饰，还没坐定，就说了：“这事好办，找一下四哥通融一下，对方这些年一直在四哥手底下接工程，只要四哥同意，一句话的事，毕竟四哥面子在那摆着”。
表哥口中的四哥是当地一个黑社会大哥，他在家排老二，这个几乎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在结拜的九个兄弟之中，四哥论年龄大小排行第四。
大哥热情地招呼表哥“坐、坐、坐”，他甚至还伸出手去殷勤地让座，然后摆手让人端茶倒水，这屋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人，每天总会有一帮大小老板聚集在这里，彼此交换着商业信息，或打听着对自己有利的行业内情，他们见老大突然这么客气，也知道老二闹了事，自然懂得他是来支招的，也突然跟表哥热情的打招呼，客气的伸手请坐。
表哥这些年跟这个黑社会大哥关系走的很近，主要是自己有一套非常适合这个四哥的套近乎的本领，让这位四哥很是喜欢他，简直就是人情定制一般，但是表哥除了能完美地跟这个凶神恶煞打交道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交给他的工程每次都要干砸，不是赔钱就是等着上一级的老板来擦屁股。
老大也多次为他的烂摊子出过不少心力，毕竟是自己的血缘近亲，又是从自己手下交出去的工程，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但表哥人缘挺好，脾气也不错，也很忠实，不搞弄虚作假的一套，遇到自己赔了钱的工程，他会很内疚，在这些大老板的庇护之下，他会不辞辛劳地为他们鞍前马后，以报答恩情。
茶很快端了上来，他们都捧着热乎乎上等的绿茶，把目光转向这个平时不太被重视的表哥身上，表哥并没有为突然的恩宠感到不适，因为他除了专业能力太过差劲之外，在人情世故方面还算很有分寸，众人以为他会高谈阔论，谁知道他却只坐着喝茶，低头不语。
表哥进门的一席话给老大吃了定心丸，老大马上放松了下来，老大在紧张时，表情严肃，一旦放松下来，特别是跟这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时，他就放肆的胡说八道。
老大一边不停地说话，一边从口里往外吐痰，吐在刚刚被打扫卫生人擦的干干净净的地板上，他在紧张之后的突然放松后，就会不停的吐痰，说话时也会满口脏话，这些朋友反倒觉得老大不摆架子，容易相处。
他自然地像往常一样叹了口气说：“哎！我这个老二啊，整天就是不省心，走那都惹事”。
他的话音刚落，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着指责老二说“是啊，这老二啊，上一次把一个偷东西的给打了，下手太重”，他们在指责老二时，语气不能太重，也不能触及到有碍于老大面子的事情上来，只是证明自己坚定的站在老大这一方。
老大继续说：“哪一次不是我当冤大头，我真不想管他，最好有个人来把他带到外国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老大长叹了一口气说：“哎！我妈死的早，我这两个弟弟我不照顾，百年之后，没脸见我那死去的妈啊”。
他说话的时候众人都不说话，把目光都转向老大，以示尊重，当老大拿死去的母亲来证明自己应该尽到无偿照顾弟弟的义务时，众人一片叫好声，有的人会用一种极其崇敬的目光看着老大点头，有的人会突然直起身子杨起万分敬仰的脸，也有远门的表亲接话说“我那舅妈在天有灵，知道你这么尽心照顾他们两个，也安心了”。
老大有两个弟弟，这个整天坑蒙拐骗，一事无成，惹是生非的弟弟是老二，老三并不在他身边，与这两个哥哥思想不和，自己走自己的路，凭着刻苦学习干了其他行业，但是众人在奉承老大的时候一定要把老三也带上，因为这样可以说明老大把两个弟弟都照顾的很好。
这一阵彼此交换了情感之后，老大似乎觉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跟自己分外的亲，他也会心甘情愿地把一些看起来利润丰厚的工程承包给这些亲友。
最后表哥低声说“这事投早不投晚，我给四哥打个电话，看看四哥的意见”。
说完就拿起电话打了过去，几句客套话之后，表哥诚实地说出了请求，然后就点头慢慢说了一连串的“是，是，是，好，好，好，行，行，行”，他是在真心地听对方说话，把所有讲话的机会都交给对方，只是用肯定的一个“是”字来证明自己在用心地听，然后看着对方挂了电话之后才收起手机。
表哥抬起头对老大说：“四哥说了，没多大事，我跟四哥说，今天去四哥那耽误他一会时间”，他说的耽误一会时间的意思是去给四哥送点礼，以示敬意。
老大自然懂得，马上跟表哥询问这个“礼”怎么送法，意思是送钱还是送礼，需要花多少钱。
表哥打了个马虎眼说“这个好办，去的时候再说”，他这样说是在回避屋子里的众人，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老大摆平此事付出了具体多少代价，免得让对方的面子难堪。
老大心领神会，马上同意，一看时候不早，就起身叫司机去开车，表哥马上制止说“不要开你那车去，就你和我去，开我的车”然后使了一个眼色，老大似懂非懂，大家一看老大要出门办事，自然知趣地说要回工地去看看进展，然后就散去了。
出了门，这次是表哥走在前面，并不是因为他年长，而是因为他拿着钥匙要去开自己那辆很便宜的日系车，但是平时不管什么原因，表哥和老大走在一起时，他都自然而然地跟在老大后面。
表哥转身低声跟老大说“四哥那脾气见不得别人开豪车，就我这便宜车刚好”。
老大马上领悟，然后问“你看这个事得拿多少钱”？
表哥摇摇头说“拿什么钱，四哥你不熟悉，拿钱他觉得见外了，买点烟酒，他看不上的小礼物，去了客气点，马屁拍上，比给他多少钱他要高兴得多”。
大哥马上面露喜色，他在社会中拼杀多年多少也练就了一些处理人情世故的本领，在比自己强大的人面前，少说话多奉承，多听，用耳听，用心听，就是制胜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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