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豆腐

半夜三点，闹铃声一如既往的响起，老程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炕沿上点着一根烟。这根烟是老程思维状态的一个转化过程，烟雾缭绕中，老程从睡眼朦胧变得有了些精神。

伸手拉着墙上的灯，在几声咳嗽声中，老程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有时候他回头看自己的媳妇，但大多数时候，老程不会看，因为他们两口子不住在一个屋里，两张床的中间隔着一块玻璃，那张床上，媳妇睡得不错。

老程还是小程的时候，这个活计是父母两个人做的。后来给小程娶了媳妇以后，老两口就买了个小院子住了出去，小程在别人灯红酒绿的年代里接过了老程的手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小程都认为自己活的很憋屈。

那时候人们穿着喇叭裤，牛仔裤在街上跳舞，小程抽着八毛钱的游泳香烟。现在人们在广场上跳舞，老程抽着八块钱的红塔山香烟。老程很多情况下都会羡慕别人，比如那群整天什么都不做却衣食无忧的人，他很久以前就没有这样活过一天，估计更久以后也不会那样安逸，毕竟，每个人都可以附庸高雅，可真正的闲情雅致却不是装出来的。

寂静的夜里，雾蒙蒙的没有几颗星星，老程开工了。电闸合起的时候，机械哗啦啦的转了起来，以前左领右舍好几家养狗，虽然老是被半夜开工的程家惊的狗叫，可这几年治安好了，人们也不养狗了。那时的磨盘是驴拉着的，所以老程的父亲一辈需要起的更早。

电磨需要不停地加水，老程又点起一根烟，对着磨盘上拿着胶皮管呲水，白花花的豆汁从磨盘里流出来，流进了大铁锅里。电磨停了之后，一股火苗蹭一下窜了起来，老程再掏出根烟来，用上一根烟的火头对着了，在锅边看着。做了这行半辈子了，老程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孤独，乳白色的豆汁在锅里翻滚着，等待着卤水的到来。

老程不忙，当火苗退去，豆汁的表面静下来后，他会稍微的休息一会儿，然后一层薄薄的豆油皮慢慢的在表面凝结，这时候老程用一根长长的竹板一挑，早上就有了下饭的菜。

天慢慢的开始亮了，变得凝固的豆腐被倒进了三个大槽里，上边盖好了蒸布，再放好盖子。这时候就要用几块大石头压上去，一来让豆腐在容器中做到方正的定型，二来是将水分适当的进行脱离。

老程家的那几块大石头从清朝就用上了，他们家接班的标准就是当老人再也抱不动那几块石头，就该是小辈们需要继承的时候了。

都说人生三大苦，分别是打铁，撑船，磨豆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现在的老程比起以前来有了机械化的帮助，但这种职业的存在并不能完全用机械代替。老早的年代，剩下的豆腐渣都是要喂牲口的，那是动物劳力中很好的口粮。可是有了电磨之后，驴子骡子等等动物退场，后来人们又用豆腐渣喂猪，到了现在，这东西根本没人要了。

压好豆腐的老程，用铁锹把豆腐渣装在自己的推车上，每天都是这个时候，他独自走在巷子里，一车车的往外到豆腐渣，天空渐渐地有了光明，他走到巷子外的时候，路灯还亮着，远处扫街的人们已经出现。

没有鸡鸣，没有狗吠，老程做好这些回到屋里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挑起来的豆油皮拌了麻油与黄瓜是个很精致的小菜，媳妇也熬好了稀饭，两口子坐在炕上，吃着馒头喝着稀饭。

饭后可以有一阵小悠闲，上了岁数的老程需要短暂的休息维持劳累的身体。于是，经常手指里还夹着红塔山他就睡着了。

上午九点，需要出摊子了，老程有一辆摩托三轮车与一辆电动三轮车，三槽的豆腐，老程自己拉两车去送饭店与门市，剩下的那槽媳妇骑着电动车到街上卖。

两个人各自装好零钱，戴好围裙，一个朝南，一个朝北。这时候豆腐还冒着热气，是最好吃的时候，许多跑车的人都在那里等着，现来一刀，热气腾腾的吃好了，跑的更南，走的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