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白雪烈焰图

作者: 索米龙 | 来源:发表于2019-02-07 07:42 被阅读47次
    松鹤延年

    1

    一夜风雪,黄狗白,白狗肿。柴门里外,一片皑皑。

    这户人家住得偏僻,方圆几十里就此一户,夹在两山之间的峡谷里,一条小溪,杂着冰凌,潺潺流过。有溪有山,这谷就叫溪山谷。谷里人家,三间茅屋,一圈篱笆,小院里鸡舍鸭栏,唯独没有狗窝。

    “进来吧!”上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两条狗刚才还跟雕塑一样半蹲在门口,听到命令,抖落一身雪,黄狗黄,白狗瘦,眨眼间冲进屋子,木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咯吱一声关闭了。

    “冷吗?”问话的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名叫舒云,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椅子旁边是一张黑漆木桌,桌子紧靠的那面墙上有一块长方形区域,没有一丝尘灰,跟其余墙面形成鲜明对比。桌前不远处有个红泥火炉,火焰在炉膛里跳跃,映得旁边站着的年轻后生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后生叫贺逸,是舒云的儿子。

    两条狗听到问话,连连点头。

    “今天晚上你俩继续呆在外边!”舒云说话时,看着空荡荡的墙面。那里原本挂着一幅画,叫作白雪图,是她丈夫贺溪山所作。她知道画儿是被狗藏了起来,这不是第一次了!

    两条狗连连摇头,眼神里全是哀求。

    “不想去外面?”舒云指着墙,“画儿呢?”

    黄狗耷拉着耳朵,白狗张着嘴,好像都知道犯了错,静静地蹲着。

    “不说?”舒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一把戒尺。

    平日里,这戒尺是用来催促贺逸学画画儿的,说是学画,其实大部分时候只画一种东西——火焰。贺逸搞不懂为什么要没完没了地画火焰,可是母亲喜欢,他也就照做了!

    不过看情况,这戒尺今天要有别的用途了。

    没等黄狗反应过来,背上已经挨了一下。黄狗“嗷”的一声叫,白狗吓得躲在一边。

    多少年来,这是舒云第一次打狗,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娘!别打!”贺逸冲过来抱住黄狗,看见陪他从小玩到大的狗被打,自然心疼。可是黄狗白狗做得也太过了,那幅画是他父亲留下的物什,他们不该总拿来玩儿,怪不得母亲要生气。

    “老白!你说!”贺逸看着白狗,“再不说就要挨打了!”

    黄狗盯着白狗直摇头。白狗斜眼偷看舒云,见她还是一脸怒色,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舒云怒火中烧,连抽了黄狗几下,黄狗疼得直往贺逸身后躲,没想到殃及池鱼,害得贺逸也挨了几戒尺。

    “老黄老白,快把画儿交出来!别惹娘生气了!”贺逸说。

    黄狗脑袋摇得飞快,不过总算是开口了:“我不能说!”

    说起来,黄狗白狗修行也有很多年了。可惜这两条狗实在太懒,只修延寿,懂得人话,别的一概不学,一概不会。

    舒云看着两条狗,“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逸儿的生日!十八年前溪山的话,你们不记得了吗?你们不该把那副画儿藏起来,那是溪山回来的希望啊!”

    贺逸忙问:“爹爹要回来了?”他每次问父亲的去向,母亲总说出去云游了,等他长大就会回来。可是十八年过去了,父亲仍然杳无音讯。

    舒云轻轻点头:“逸儿,你不是总问,为什么要画火焰吗?今天我就告诉你!”

    2

    贺溪山不是人,是鹤。以鹤为本体修成人形,在人的口中叫作“妖”,要是更细致地分一下类,也可以叫作“鹤妖”。

    作为妖,贺溪山绝对算是妖中另类。

    自从修成人形后,他就把修行这事儿放在了一边,每日里舞文弄墨,像个书生。他的名字,就是他自己取的。门外有溪,屋周环山,他本体又是鹤——贺溪山,连带这谷也叫了溪山谷。

    说是书生,也有些勉强。他不学孔孟,却好佛老,尤其喜欢旁门杂学,诸如《西厢记》、《莺莺传》等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书,他常常读得废寝忘食。

    他有两个朋友,一条公黄狗,一条母白狗。这两条狗也是妖中另类,整日里不事修行,就知道卿卿我我,多少年了还是如胶似漆。他们仨像一家人,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溪山谷那个小院就是贺溪山建的。他想按人的方式生活,屋子有了,还得有个生计。他爱画画,所以卖画。卖画的地方就在离溪山谷最近的一个镇子,叫月出镇。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镇出美人。最美的就是舒员外的女儿,叫舒云。舒员外有三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又是最小,全家人都视作掌上明珠。

    舒云被一家人宠溺,比较任性,时常溜去镇上玩。她本性不坏,玩的时候看到鳏寡孤独、穷人流民,总是帮衬一下,竟然给舒员外博了不少美名。所以溜出去玩这事儿,家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春天来了,绿了江水,青了连绵远山。

    月出镇逢集,舒云又溜了出来。市肆繁华,叫卖声不绝于耳,她一路走,一路跳,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突然,她看到街边画摊上挂着一幅画:空山覆白,茅屋盖雪,似有风过,落叶潇潇,一个青年立于枯木之下,衣袂飘飘,仰头望天。

    “这幅画儿多少钱?”舒云站在画前问。

    摊主就是贺溪山,正坐在书案旁看书,黄狗白狗窝在书案下,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有人问,贺溪山这才放下书抬起头,不想只看了舒云一眼,就兀自呆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舒云见摊主是个青年,双眉浓,双眼亮,一张脸有棱有角,头发束在头顶,插一只草簪,一身青色直裰,白袜黑鞋,分外醒目。

    见青年怔在那里不说话,舒云又问:“这幅画儿多少钱?”

    贺溪山回过神:“姑娘若喜欢,就送给你了!”

    “那怎么行?这幅画清冷俊逸,有几分味道!不要钱岂不是太亏了!”舒云笑道。她见青年一直盯着自己,一颗心不知怎么跳个不止,匆匆卷了画儿,随手放下一两银子,转身就走。

    “姑娘芳名?”贺溪山在身后喊道。

    舒云没回头。画摊旁边一个老妪说:“她你都不认识吗?舒家小姐,闺名云儿的就是了!”

    “云儿?舒云?”贺溪山心想,“跟我的名字还挺配!”一脸傻笑。

    黄狗没陪白狗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心想:“这厮不会是找到他的白狗了吧!”

    这之后,舒云集集来买画,贺溪山集集要送画。画算送的,但也收钱,这成了他俩的默契。

    贺溪山看明白了舒云的心意,终于有一次,他说:“我喜欢你!”圣人书他读得少,礼义廉耻、男女大防之类的事情他也不懂。

    舒云平日里大大咧咧,可到底是大户人家蒙过学的,羞红了脸:“你别乱说!人那么多!”

    贺溪山瞄了一眼周围,人是多,大家各忙各的,就连两条狗都在那儿腻腻歪歪,哪有人管他们在干什么!不过他还是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

    “我知道!”舒云低着头,画儿也忘了拿,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3

    贺溪山和舒云第一次云雨,发生在一个无云无雨的夏日,在镇外一个茅屋里。

    舒云很害怕,担心自己会有小孩。偷偷看的那些歪书里,女人跟男人碰个手,好像就会生小孩,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要丢死人了。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一颗心终于落定了。

    那以后,舒云就像变了个人,或者溜出去玩——其实就是去找贺溪山,或者呆坐在闺房里傻笑。

    舒员外夫妇很快就发现了舒云的变化。女儿十七岁,懂人事了,是该好好给她找个婆家了。风声一传出去,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舒云自己也听到了消息。

    “爹爹要把我嫁出去了!你快提亲啊!”舒云在茅屋里跟贺溪山说。茅屋外,秋风一起,黄叶纷纷。

    这倒难住了贺溪山,他无父无母,也无长辈,这个亲要怎么提?这也罢了,他是妖,如果跟舒云天天在一起,那迟早要露馅的,如何是好呢?

    “云儿!有件事情——”贺溪山有些吞吐,“——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你说!”

    “我是——”

    舒云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溪山,见他又不说了,急道:“你说啊!是什么?”

    “我不是——”贺溪山满头大汗。

    舒云咯咯笑道:“刚才是什么,现在又不是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云儿!我不是人,我是妖!”

    “妖?”舒云还以为贺溪山在捉弄她,正要打他,只见贺溪山化成了一只鹤,就站在她眼前。

    舒云吓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人已经在闺房了。家人并不知情,那只能是贺溪山送她回来的。

    从整日傻笑到整日以泪洗面,甚至连家门也不出了,舒云的变化让舒员外夫妇措手不及。那段时间,镇上刚好发生了几起命案,有几个人被剜心掏肝,弄得整个镇子人心惶惶。有人说是厉鬼,有人说是野兽,也有人说是妖怪。舒员外是一方乡绅,自也有维护一方太平的责任。一时间手忙脚乱,舒云的婚事也就只能往后放一放了。

    倒也有好事,那个冬天舒府常常飞来一只白鹤,就停在舒云闺房院子里的松树上。松鹤延年——再好不过的寓意了。所以舒员外吩咐下去,让下人清了院子里的积雪,又在松树下放了许多食物,只要白鹤来,谁也不能惊扰它。

    匆匆一冬,又是春来。院子里的积雪眼见着化了,可是白鹤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舒云先是惊惧,再是犹疑,等到白鹤消失,心里突然一阵绞痛。贺溪山是妖没错,但可曾伤害过她一丝一毫?整整一个冬天,不论风雪,天一亮,他就站在那棵松树顶上,知道夜深人静,才悄悄离开,但可曾有过一句怨言?他一定是失望透顶了,才会这样不辞而别!

    舒云又溜出去了——去买画。画摊空着,没人。她还是去,集集都去,她在期待着什么,可是一次比一次失望。

    花草该红的红,该绿的绿,春意更浓了。舒云又去赶集,远远看到画摊有人,她生怕一眨眼又变得空荡荡,就一直盯着,一路小跑过去。

    果然是贺溪山。

    贺溪山看到了舒云,高兴得露出一口白牙,连连向她挥手。泪水一下子模糊了舒云的眼睛,她反倒不敢上前了,抹掉眼泪,回身跑了。

    她跑去了镇外的茅屋。

    4

    生活回到了从前,舒云又开始天天往外跑,自然是去找贺溪山。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有些作呕,才开始惴惴不安——她不会是怀孕了吧?

    贺溪山高兴得什么似的,赶紧找了媒人跑去舒府提亲。

    舒员外夫妇知道了女儿的事情,气了几天,可是木已成舟,还能说什么呢?舒员外本来也不是迂腐的人,等到见了贺溪山,看这后生长得精神,又通文墨,女儿也坚持,他只能答应了。不答应——等着女儿肚子越来越大吗?

    就是贺溪山家门单薄了些,没有叔伯兄弟相互扶持。不过这倒不算什么问题,舒家有钱,女婿就在舒府附近置一套房产,买几十亩地,也够他们俩人过日子了。最重要的是,女儿离家近,他们也免了女儿远嫁的思念之苦。

    唯一的问题是,准备婚礼的这一个月里,贺溪山不能再见舒云了。

    他俩倒是落得清闲,舒员外却是忙得不可开交,正准备着婚事,剜心掏肝的事儿又来了,镇上又死了几个人。衙门左查右查,仍然没有头绪,急了,就请来一个和尚。

    和尚说月出镇有妖气。人人都说和尚说得对,剜心掏肝这种事,十有八九就是妖怪干的!还有人说,见过两只会说话的狗。狗怎么能说人话呢?一定是妖怪无疑了!

    和尚按图索骥,果然在镇子上一家四合院发现了一黄一白两条狗——这是贺溪山的新家。自从订了亲,他不能回溪山谷,就在月出镇租了一间四合院住了下来。这也是他和舒云临时的婚房。

    黄狗白狗那点道行,面对和尚,毫无招架之力,没几下就被捆了起来,要送去杀狗祭亡。

    贺溪山本不在家,发现不对赶忙跑了回去,他怎么可能看着黄狗白狗被杀呢?

    “原来你也是妖!”和尚说,“我就说么,这两条狗的道行浅,怎么敢这么猖狂!”

    捉狗时就已经围了一群人,这会儿和尚跟贺溪山打了起来,围得人更多了。

    “这不是舒家新姑爷吗?”

    “和尚说他是妖?”

    “瞎说吧!这后生集集都在镇上卖画儿,看着不像啊!”

    “他是鹤妖!”和尚急得头顶上几个戒疤都亮了。他还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师父和师兄弟们不在意他的想法,他便偷偷溜了出来,云游一番,做些大事,也好让他们知道他的本事。一想到这些,和尚心里就急,连一帮不事修行的凡人都敢对自己指指点点,这怎么行?

    “我不是!”贺溪山连忙否决。

    “你修成人不超过三个月,那些人的心肝都被你拿去修炼了吧!”和尚连连出招,招招取命。

    贺溪山虽然在修行上不太用心,可是悟性高,修为还不错,这和尚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本来即便不胜,也大可以救了两条狗逃走。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完全不是和尚的对手,没几个回合,便重伤在地。

    “他是一只鹤!”和尚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降了妖怪,心里欢喜,就将贺溪山变成了鹤,指给众人看,“他现在虽然是人,可三个月前,他还是妖,他剜心掏肝就是为了修炼成人!”

    “他不会杀人!”舒云匆匆赶来,把那只鹤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原来黄狗趁着和尚跟贺溪山纠缠的时候,咬开了绳索,一路跑到舒府,叫来了舒云。

    贺溪山看着舒云,掉下泪来。

    “你不要死!”舒云大哭,“你是鹤也好,是妖也罢,我就是喜欢你!”她指着和尚大骂:“剜心掏肝的人你不去抓,随便找个好人当替罪羊吗?他要死了,我也死在这儿!”

    贺溪山知道自己不行了,听到舒云说死,一下急了:“云儿,还记得那副白雪图吗?”

    舒云点头。

    “我是妖,没那么容易死!一会儿我会把三魂七魄注入那副画里!只要修行一段时间,我还能回来的!”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咱们孩子十八岁的时候,你让他——让他在白雪图上添上火焰,画中雪一化,我——我就能——”贺溪山气若游丝,“——醒了!”

    “嗯嗯!我记住了!”舒云哭着连连点头,“我等你——”

    5

    “说!画儿呢?”贺逸都明白了,也跟着逼起了黄狗白狗。

    白狗犹豫地看着黄狗:“老黄,说了吧!”

    黄狗耷拉着耳朵,犹豫再三:“好吧!”

    那年舒云被贺溪山吓晕以后,贺溪山化成鹤形,天天守在舒云院子里,希望舒云能回心转意!可是等了一个冬天,舒云还是没原谅他!

    回到溪山谷,贺溪山躺在床上,茶不思,饭不想,连画儿也不画了!

    黄狗看在眼里,说:“你要真心喜欢舒云,就修成人得了!”

    贺溪山就像看到了救星,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里发着光。

    “你现在只是修成了人形,还没有成为真正的人!即便舒云接受了你,你们也很难在一起,她衰老得快,你衰老得慢,要不了几年,还是会分开的!而且你们永远不会有孩子!”

    “为什么?”

    “你见过人能跟鹤生孩子的吗?”

    贺溪山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舒云一直没怀上孩子。

    “那要怎么修成人?”他急忙问。

    “以你的悟性,修成人应该没什么风险,就是得损耗九成修为用来固神!”黄狗盯着贺溪山,“如果你还想在修行上有所作为,最好不要修成人!一旦成人,红尘俗世,七情六欲,很难斩断,再要修行,困难重重!人间修行的和尚道士,那个不是先斩断情缘,躲进深山老林,才能有点修为。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那有什么!只要舒云喜欢我,我就陪她一起老死!”贺溪山毫不犹豫。

    贺溪山在黄狗的指导下修成了人,除了身子有些沉,不再像以前那样轻便,跟往常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问题是,他不能直接闯进舒云家里去了。一来是修为损耗太多,翻墙爬院有些吃力,二来他已经是人了,最好还是按人的方式来做事。

    贺溪山又经营起了画摊,他得多赚点钱,也好将来娶舒云。没想到第一天出摊,就看见了舒云。后来才知道,原来舒云天天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值得的。

    死亡来得太突然,也太偶然。贺溪山马上要结婚了,马上要有孩子了,却糊里糊涂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实在舍不得,却不得不放下了。

    如果他能够长长久久一个人过下去,还会选择修成人吗?

    他的答案很明确,没有一点摇摆。他要死了,唯一还能做的,就是让舒云的生活有些盼头。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谎话,也是对舒云说过的唯一一句谎话。

    黄狗说完,舒云哭得不能自已。

    她明白贺溪山的心思: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跟妖生的孩子,免不了流言蜚语,要受人白眼,要遭人欺负,如果没有点念想,她真能撑下来吗?说句实话,她自己都不敢确定。

    舒云不傻,十几年了,她这么想过无数次!可是有那么一丝希望,为什么要放弃呢?万一贺溪山真能回来呢?

    现在这个希望彻底没有了,舒云涕泗横流。如果当时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贺溪山是个鹤妖,他也不会非要修行成人,那样就算遇到那个和尚,也绝不至于会死。

    都是她的错!舒云紧紧攥着站在旁边的贺逸的手。

    白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回来时嘴里叼着一个卷轴。贺逸拿过来,放在书案上,打开一看,正是那副白雪图。

    “逸儿!”

    “娘!”

    “给画儿添上火焰!”

    “嗯!”贺逸画了十多年的火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下笔如神,一会儿工夫,白雪图的留白处,就跳跃起了一团烈焰。

    舒云站在书案旁,看着这幅白雪烈焰图,见画中人的脸映着烈焰,现出红光,就像真人一般。她脸上的悲戚也渐渐消失,终于浮出了笑意!

    “黄狗白狗,你俩骗了我十八年,真是可恶!”舒云嘴上嗔怪,听起来却没有那么严厉。

    “今天晚上不准进屋!”贺逸接上话,朝两条狗使了个眼色。

    黄狗白狗齐声说:“好的!”匆匆跑出了屋子。

    又是一夜风雪,黄狗白,白狗肿。柴门里外,一片皑皑。

    白狗说:“老黄,你太不靠谱了!小鹤虽然走了,还给舒云留了套房子呢!你看咱们,被人赶出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黄狗像个雪雕,半蹲在门前,一句话也不说。

    白狗用前腿碰了碰黄狗,抖落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喂!别装听不见!我问你,你后悔吗?”

    黄狗说话了:“后悔什么?”

    “要不是我笨,每次化形都走火入魔——”

    黄狗连忙制止:“说什么呢?”

    白狗又问:“你不后悔?”

    黄狗咧嘴笑道:“我又不是单身狗,有你在,幸福着呢,后悔什么!”

    白狗娇羞地笑了:“油腔滑调!”

    “进来吧!”上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黄狗白狗甩落一身雪,眨眼间冲进屋子,木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咯吱一声关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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