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札子

在昨天去医院拍完片子后，医生说过一个小时来取片子，因为周末人多，所以我先出门去吃个早饭。过个马路便有一家早餐铺子，门口摆在外面的是包子，心想可以来一屉包子打发一下。走进铺子里面，迎面一黑，可能是阴雨天光线太暗，亦或是铺子顶太高，灯光透不下来，整个屋子显得黑魆魆的。左边墙上挂着一个褪色的红招牌，上面写着各式的早餐和价格，我大致浏览了一下，目光停在“饼扎”这一行上，心里想尝试一下这是个什么东西，话到嘴边我便改了口：“老板，包子怎么卖？”“8块一笼”“来一笼包子”我二话没说，打消了吃“饼扎”的想法。热乎乎的包子是放在蒸屉上一直热着的，我落座即吃上。

和我做一张桌子的斜对面，吃了四个包子和一碗稀饭，我刚开吃，她便吃完了，一结账四个包子四块钱，我再看我这一笼包子，正好八个，敢情一块钱一个包子，还是肉馅儿的，再四顾一下环境和卫生，撇撇嘴，纵然生意再好，不免有些担心，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少顷，我这一桌子上摆上一碗满满当当像是面条的东西，见一人不停的拿着小碟子往碗里倒辣椒酱，我扭头跟随他的身影，见到有咸菜区，便顺着去蒯了一些咸豇豆，眼神往案几前方一瞥，一小盆垒起来的切成丝的像面条的东西，脑海里还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来一碗饼扎子”，这话是用方言说的，我恍然大悟，原来是“饼扎子”，这个我熟悉而又陌生的食物。再回到桌上，看着斜对面那一碗饼扎：这种在水里煮熟而后捞在碗中，佐以陈醋、本地辣椒酱和咸菜，正是最正宗的吃法了。貌似看到那红招牌上还有不同的时兴的吃法。吃着包子我拿出手机了解这种地域性食物的资料。

饼扎子，官方的说法叫饼札子，老板可能是取谐音，而我只认识这种食物，叫法也是方言的，以前的时候从没有在招牌上见过，所以我才不认识“饼札子”。饼札子在我的记忆里，是面粉和绿豆粉兑水成糊糊做成的。奶奶把绿豆是提前泡好，去村里磨豆腐家里把绿豆打成浆，而后和面粉混合在一起。爷爷在土灶下烧锅，奶奶用稻草做成的刷子在油盆里蘸上薄薄的一层油均匀的刷在锅上，用铁勺舀上一勺的混合糊糊，倒在锅里，用锅铲从里往外扒拉一圈，很快加热成一张薄薄的饼，外形像煎饼果子那种，奶奶一边用手一边用锅铲，将这饼一折一折的叠起来，放在箩筐里，这便做好了一个。而后做的慢慢多了起来，就一摞一摞的叠起来，在造型上像是古人的书札，所以给取名叫做饼札子。

刚出锅的饼札子奶奶说还没有熟，正确的吃法是烧着吃，而每年的冬季才会做这种食物，想必是冬天取暖吃的热乎的食物或者没有吃的时候的干粮吧。不过，我在旁边看着奶奶做完，便迫不及待的想尝一个，不是吃原味的，而是蘸着辣椒酱吃。自家收获的辣椒，奶奶拿到磨豆腐家打成辣椒糊，盐是提前放好的，所以拿回家里装在瓶子里保存好，随吃随取。这时候，舀上一勺辣椒酱，均匀的涂抹在没有切开的饼札上，尤其是刚出锅热乎的，赶紧卷起来，先递给灶塘下的爷爷吃上一口，而后自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真香啊！饼香和辣椒香互相交织着，一不小心吃噎住了，灌上一大口温开水，便是舒服。这样的饼札子，我在小时候吃上两个就吃不下晚饭了。

记忆中每回奶奶都是在下午才开始做饼札子，做完两箩筐就不再多做了，奶奶说够吃一个冬天了。做完后奶奶把叠好的饼札子竖刀切成小拇指盖那么宽的细条儿，当然切粗切细没有定论，随便就好。切开的饼札子，奶奶拿出一个大碗装了一些待会做晚饭吃，剩下的抖散在萝筐里，放到阁楼上，等到晴天拿出来晒干。锅里烧上水，水开，倒入饼札子，烧开个几分钟，再放上一些青菜，盖上盖焖个几分钟，这是奶奶一贯的做法。而后将饼札子盛入碗中，撒上盐、倒上酱油和陈醋，拌开就是一碗香喷喷的饼札子，口感和面条完全不一样。饼札子更加的厚实，吃到嘴里更香，而且一吸溜，就化开了，往嘴里大口的扒拉，也很满足。这不算最会吃的，最会吃的是再滴上几滴小磨芝麻油，舀上一大勺辣椒酱，拌开来吃，三口五口下肚，被香迷糊了，额头开始冒汗，被辣椒给辣的，大口扒拉完饼札子，再沿着碗沿吸溜着被辣椒酱染红的汤，那才叫大快朵颐呢！

平日里，晒干的饼札子，一掰就断了，晒干后奶奶装在筐里用布盖好，偶尔中午烧个白菜的时候，拿出一点，放入锅中，就变成一道白菜饼札子，爷爷喜欢一边喝酒一边蘸着辣椒酱吃白菜饼札子。冬天的白菜是自家菜园里种的，是这个季节为数不多的蔬菜，甜丝丝的白菜和饼札子配在一起，谁能想到是一道美食呢，反正我小时候没有少吃，现在想来更是怀念了。赶集的时候，爷爷骑上大杠车带着我去集市上，早上七点就赶去集市，没有在家吃早饭，在集市上也不会随便找一家早餐铺子，爷爷总会去有烧饼札子的那家铺子，要上一碗饼札子，再给我要上一碗炒面，那时候和饼札子比起来，我更喜欢吃炒面。现在回想起爷爷吸溜饼札子的场景，好像是饼札子更好吃了。

如今，我也是好多年没有吃过饼札子了，要不是突然间听到熟悉的口音，兴许我还在猜想饼札子是什么地方特色早餐呢。爷爷年纪也大了，也不能吃上一大碗的饼札子，也不能再蘸着辣椒酱吃了，更不能吃上奶奶亲手做的饼札子了，现在的农村都没有人家里做饼札了，在城市中，也很少见到一些铺子卖饼札子。这种儿时的食物可能还会在一些小地方每天升腾起烟火，但是慢慢的只是存在于我记忆的烟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