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记忆(二)——摘狗屎籽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是我们国家的生育高峰期,杨柳陂也不例外,每家每户都有四五个或六七个小孩,多的有八九个小孩。缺油水是每个家庭普通存在的生活困难,在杨柳陂,很多蔬菜,包括咸菜,只要有食油,都可以做出很美味的菜肴。但是,当时当地各家各户都以猪油为主要食用油,而猪肉供应不足,直接导致猪油严重不足。于是,缺乏猪油导致大家肚子里油水不足,饭量大增,菜蔬不够吃,粮食不够吃。这就是摘狗屎籽榨油的时代背景。
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出,狗屎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一种野生在河边、田头、地角、山坡上或坟地里的一种植物果实,果实新鲜时大小如黑豆,皮呈紫黑色,用手搓烂会染黑整只手,而且难以洗干净。通常采摘,都不会直接摘果,而是带上镰刀和箩筐,连枝丫带果砍伐回家,置晒谷坪或谷答晒干后搓下果子,收集晒干的果实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去榨油作坊和榨茶子油和花生油一样榨油了。至于这种可以榨油的植物果子的学名叫什么,为什么叫狗屎籽?很多年来一直想考证,但都没有付诸行动。但少年时代摘狗屎籽的经历,特别是挑狗屎籽去郑家坪榨油作坊榨狗屎籽油的经历,多年不忘,历历在目。
我读小学二年级时,三弟弟也出生了,五个兄弟加两个姐姐再加上父亲和母亲,我们家已经是杨柳陂人口最多的大家庭之一。九口之家一日三餐的生活压力,已经让精打细算的母亲心力交瘁,特别是缺乏食用油,我们年纪小不懂事,只知道嫌菜不好吃。但对于父亲和大哥大姐及二姐来说,常年从事农村强体力劳动,体力消耗很大,长期油水不足是个大问题。应该是初夏的一天早上,母亲照例盯着我和弟弟装饭,监督我们不能装满,省下几口给大人吃。就在我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准备去上学时,母亲说出了今年摘狗屎籽榨油的想法。
母亲先问我们大家,过年想不想多炸点煎粄吃,我们大家都说想;母亲又说,如果想,就由老四牵头,大家都去摘狗屎籽,狗屎籽可以榨油,油可以炸煎粄。大家听说狗屎籽油可以炸煎粄,都很兴奋,特别是我,去年过年时就听到母亲和父亲,因为猪油不够,为炸多少煎粄而争吵。听到母亲说让我牵头,马上拉着弟弟说好。于是,当天中午放牛时,就开始在岗头上找狗屎籽树,留意哪里有狗屎籽树,哪棵树结的果子多。这个时候的狗屎籽还没有熟,树丫上的狗屎子象绿豆般大小,呈青绿色。吃午饭时,我告诉母亲发现了多少多少棵狗屎籽树,哪里的树大,哪里的果子多。母亲说,记住就好,等果子变黑熟透才能摘,那个时候摘的狗屎籽油多。
早稻熟了的时候,狗屎籽也熟了。我把岗头上田角那棵狗屎籽树上带果子的树丫全部折下来,装了满满一筐扛回家,母亲非常高兴,当天晚上吃晚饭时表扬了我,不仅要我继续,而且要求全家人都参与进来。于是,连续几天的中午和傍晚,兄弟姐妹都出现在村子里的田头、山岗和地角,连大姐和大哥都利用放工回家路上去找狗屎籽,一梱梱,一筐筐的狗屎籽堆晒在家里的晒谷坪上。和其他植物一样,狗屎籽树也有成熟早和晚,而且成熟期较长,熟了也不掉果。我们大家按照母亲的的要求,只摘熟了的,不熟的先留着等熟透了才摘。很快,村子里可能有狗屎籽的地方,都被我们大家光顾查看过了。于是,我把范围扩大到中陂村和下陂村,把步行能及的范围内的成熟的狗屎籽悉数摘回。
我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全家人都以摘狗屎籽为中心,几乎每个人每天都有收获。每天晚上后,我带着两个弟弟,拿着小板凳,坐在晒谷坪上,把被太阳暴晒的半干狗屎籽从树丫上搓了下来,收集成堆,用谷答盖上,第二天早上摊开再晒,把当天晒干了的狗屎子装在箩筐上,抬回家里,然后把当天摘的摆平在晒谷坪。就这样,积少成多,到了八月中旬晚稻插秧完了,我们家餐厅最里面右边角落里,居然堆起一堆黑呼呼的晒干的狗屎籽,静待冬闲时挑到郑家坪榨油坊去榨油。
少年记忆(二)——摘狗屎籽
就在我为没有狗屎籽摘而落寞寡欢时,大哥告诉我,龙头湾过去靠蕉头坝河边上有大狗屎籽,问我敢不敢去摘。原来,我们摘的狗屎籽属于野生灌木类,是小狗屎籽,果子小,核更小,含油量很低。大狗屎籽是人工栽种的,属于乔木类,树形高大,而且果子棵粒也略大,而且含油量也高。我向母亲核实后,趁早上放牛的机会,一个人先去偷偷的看了一下,真的如大哥所说,河边上真的有五六棵树形高大,树枝树丫结满黑乎乎狗屎籽的大树。那一刻,我心跳加速,恨不得马上爬上树去采摘狗屎籽。但这块地盘不属于我们杨柳陂,也不属于蕉头坝,而属于河对岸曾家塅。从小就胆小的我,知道大白天不能轻举妄动,于是,牵着牛,装着放牛的样子,把几棵树的高矮,果子的多少及树底下的地形,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回家。
后来的很多天的傍晚,我都腰里别着小弯刀,把牛牵到龙头湾,待夜幕降临时,趁机过到大狗屎籽树下,等周围出工劳作的人都过桥回家后,迅速爬上树,用弯刀或削或砍,不用几分钟就解决战斗。然后,在树底下东张西望一番,确保安全后,迅速收集成捆,扛在肩膀上,沿着河边草丛回到龙头湾,牵着牛,大摇大摆地回家。很多天以后的一个早上,我发现树底下有鸡骨头,估计晚上有人在这里吃东西,回家告诉母亲后,母亲让大哥傍晚陪我去,再摘一次就可以了,不要被曾家塅人发现了。原来,蕉头坝一个寡妇和一个曾家塅人相好,俩个人经常选择河边幽会,村子里的大人都知道。那天傍晚,由于大哥收工晚了点,我刚想爬树,就听到有人来了。于是,赶紧拉着大哥躲在树坎下蹲了下来。还好,今天晚上那俩个人只是说说话,好像还争论了几句就分头走了。有大哥在,我只有在树下拣的份,不一会儿,我们就扛着两梱狗屎籽,趁着月色回家了。
母亲实在高明,第二天下午,曾家塅人就把狗屎籽摘了精光,显然,他们发现被人摘了一小部分,肯定也看到了鸡骨头。因为我是每棵树砍一些,都不是太明显,曾家塅人肯定不会追究。倒是把地上有骨头一事,被他们闲传的神乎其神。
记得是放寒假了,有一天晚上,晚饭后,母亲指着墙角里堆了快半年的狗屎籽吩咐我说,如果明天有太阳,把狗屎籽装到晒谷坪再晒一晒,就可以榨油了。至于这一堆狗屎籽如何榨成油,榨了多少油?请期待明天简书《榨狗屎籽油》。
少年记忆(二)——摘狗屎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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