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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酒室故事| 酿酒师的碎碎念 Ashton Hills(澳)

品酒室故事| 酿酒师的碎碎念 Ashton Hills(澳)

作者: 鸡狗乖图书馆 | 来源:发表于2017-07-20 14:06 被阅读6次

    酒庄:Ashton Hills (位在南澳阿德雷德丘的小而美、精品家族经营的酒庄,被认为出产该区最好的黑皮诺。但是因为产量少所以全数酒款都甫推出即被熟客抢购一空,在酒庄外、国外都几乎不可能买到。在写文的此刻,经营权已易手给大型酒庄WirraWirra收购,故事见文中。)

    位置:南澳 / 阿德雷德丘 Adelaide Hills

    这块迷你的停车区,就正面对着酒庄自家的葡萄园  旁边肆意生长的水仙花旁若无人地怒放着

    因为门口不起眼,开车来回错过了两次。进去后是一块迷你停车区,大概只能容纳两台来车停放。旁边是间用铁皮和木头简单搭起的屋子,乍看令犬联想起自己童年家中的那座山,立在半山腰的小工寮,工人们在里面堆放着锄头、刀具、除草机叶片之类的杂物,有时他们中午在里面午觉,于是一整屋总是弥漫泥霉、汗水、除草剂、以及刀刃上沾附植物汁液与和机缝中卡着的青草碎屑,正在发酵混杂的阴暗气味,现在鼻子还是能清楚唤起那种嗅觉。

    然而眼前此地当然与记忆中的工寮完全不同,我们推门而入,品酒室的布置虽不算精美,但却简单大方,整体呈现乡村与后工业混合的风格。一边墙就是一块大玻璃,正对着葡萄园,室内反射着明亮绿意和阳光。

    柜台后站着位大汉,他就像是路边任意一个澳洲农人,双颊被晒得绯红、穿着轻松,角落里堆着一件萤光背心。在台湾大概只有扫街的工人,为了避免凌晨即起工作时,路上驾驶者视线不佳导致交通意外,所以穿着萤光背心,然而在澳洲,似乎概括所有的「劳动者」都必须要穿上显眼的服装,无论是铺道挖路、指挥交通、甚至骑脚踏车、(最莫名其妙的)连打卡车司机驾驶时,都必然配戴萤光装,十分注重工安。看这样子,显然大汉平常就在葡萄园中干活,所以他也备了件背心,现在则被乱糟糟地揉成了一团塞在角落里,看样子是大汉进门时,匆匆忙忙中被脱下来的。

    铁皮工寮般外貌的品酒室,设计粗中有细  一整面玻璃大窗,把室外漂亮的阳光和绿意都引入室内来 

    他对我们的过早来访没有表示不悦(当时还未过中午,但这酒庄的品酒室中午后才开始营业,而且只有周末两天开放,平日不接待来客,)但也没有特别殷勤的欢迎之意。我们走近柜台,他只说了一句:"试酒吗?"于是拿出杯子,开始斟酒。

    鸡犬注意到,这里虽然麻雀般小,但是所有的杯子都是使用Riedel水晶杯,且不像是大部分品酒室,为了省麻烦(或省成本)通常只给两个杯子,分别试白酒和红酒,甚至有些直接一杯到底。然而大汉先是俐落的拿出两只笛型杯,专事起泡酒,然后白酒杯试瑞丝玲,之后接下来的五款红酒,每一款都换一个不同的新杯,所有味道毫不混淆。

    我相信这是出自职业的习惯,酒庄的人总是会以询问我们打哪来「住在澳洲还是来玩呢?」来开启对话。虽然是为了借此更了解来客的背景,不过在这里,大汉开口的情况,让人感到他的问句多半是出自无聊,反正柜台内外的两造喝酒、倒酒也是面对面站着,不如聊聊天好了。于是一边喝我们就一边聊起自己的这趟旅行,原本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的大汉可能逐渐发现眼前这两人有趣,于是兴起,就叽哩咕噜聊起来。虽然其实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在说。原来他是酒庄的酿酒师,麦克斯。


    釀酒師手把手,話說葡萄園與釀酒

    鸡见到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放了不少勃根地的空酒瓶,于是就顺道一提在我们来访澳洲酒庄之前,接触较多法国酒,更是偏爱勃根地。然而这次拜访澳洲酒庄,对于此地的黑皮诺极为惊艳,甚至有种重新发现澳洲酒深度的叹服。他一提及这个话题似乎十分雀跃而骄傲,当然也是因为自家Ashton Hills最著名的也是黑皮诺,于是他开始滔滔不绝:

    "前面这片葡萄园,原本都是比较热门的品种—卡本内苏维翁。但不久之后,葡萄农兼酒庄老板发觉这里位在山丘,凉爽的气候很适合皮诺生长,所以把卡本内砍掉接枝黑皮诺,利用卡本内葡萄藤的韧性来养出皮诺的果实。"

    南澳巴罗莎谷地是世界知名的葡萄产区,专产又浓又深的卡本内苏维翁。阿德雷德丘虽然靠近巴罗莎谷地,但是因海拔稍高、气温较凉,没想到生产的黑皮诺也能作出精致纤细的变化。Ashton Hills是当地第一个将葡萄改种黑皮诺的葡萄园,之后左邻右舍才纷纷群起跟进。

    "山丘上阳光猛烈,其他葡萄园把皮诺葡萄藤栽在大片大片的树荫底下,就是避免葡萄园温度太高。但我们这边没有大树,所以我们绑枝的方式是只用一枝(果然,他们的葡萄藤绑枝的样子不像是Yarra谷地看到大部分,像是两手打开投降的样子,而只保有一根光秃秃的主干,)这样就有比较多的空间,让空气在藤和藤之间流动,借此用山坡上吹来的风来降温。"

    葡萄发展出风味的过程有点类似画油画,如果日日阳光猛烈曝晒,就像事前已调好浓稠的颜色、一笔画下,就填好填满。果实迅速达到熟度,就必须赶紧收成,风味的发展到此大势底定。然而反之,若日照微小,则像薄薄地一次涂一层,用层层叠叠的手法,来发展出理想的色彩。在这情况下,葡萄虽然成熟缓慢,但由于待在藤上的时间拉长,各种风味元素则有更多余裕与时间来演绎和堆积。

    虽然在极端地区,因为日照过稀,葡萄甚至难以完全成熟,然而对于讲求复杂与层次感的黑皮诺而言,果实熟得太急则更加致命,因为会使味道偏于单调地甜腻粗暴。

    我也不知道为何一打开话匣子麦克斯就开始上课了,不过鸡犬倒是对于这些内容非常感兴趣,所以继续接着听:

    "酿酒时,葡萄的果实贡献给酒体新鲜的红色浆果口​​味,像草莓、樱桃,而这些味道在陈年之后则会转成类似李子甚至甜巧克力糖浆。至于而葡萄的茎则给酒体带来单宁、辛辣味、与厚度,陈年后则有时会有种蔬菜味跟咸味出来。所以在我们做酿酒的准备时,不只要试吃葡萄味道如何,甚至连茎和梗也会咬着吃看味道,其实葡萄连茎都是甜的呢!"真奇妙!

    吃过一轮之后,酿酒师才出场,开始考虑用什么比例来调配葡萄汁。 "...要不要放茎进去发酵?放多少?放多久?是整串原封不动地就直接丢下去发酵?还是先榨汁再发酵?是怎么样的榨汁方式(常听见的词是basket press用篮子压,可能过去是真的用篮子压,不过现在比较指的是小单位、单位面积少压力的榨汁方式,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活儿的做工比较细、也比较不会破坏葡萄籽压出预期之外的单宁。)用大单位的榨汁,还是小单位小单位的榨汁?这些都是要全试过味道才能决定的事。

    好了,做好葡萄之后,接下来的考虑则是"如果葡萄汁的味道够强,也许就会选用新的木桶,这样葡萄汁与橡木的味道才能够分庭抗礼、并驾齐驱。然而如果味道比较弱,那就用旧木桶,避免葡萄本身的味道被桶味压过。总之这些种种,都会影响到最后酒的味道...."

    鸡听得如痴如醉,好像是课堂上正在听讲最认真的学生,而我由于澳洲腔听得一知半解,所以只好呈现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不过这还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个小时,当然一直都觉得理所当然,酿酒必须有酿酒师/调酒师这个环节,然而对于真正具体的工作内容是完全不了解的,顶多也就是隐约的想像,可能是多少比例的卡本内加多少比例的梅洛这种「调汁」的工作。

    过去以为法国强调风土,于是就用最简化到几乎不正确的方式去理解成「除去人为的干预」,然而在树上的葡萄,当然不可能「自然而然」变成葡萄酒,也就是说,制酒本身即是一个人为的过程,就算是有所谓的「风土」那也必然是经过人为的智识所选择,而被「调配」或是「保留」下来的。酿酒真的是门博大精深的活啊,也实在是很有趣。

    这位像红面关公的大汉就是酿酒师麦克斯,面前摆的是今天品饮的酒款。所有的杯子都是使用Riedel水晶杯,并且每只酒款各用一只水晶杯,所有味道绝不相混,非常注重细节。

    令人五味杂陈的酒庄百态

    我们问起酒庄这里是否有比较老的年份可购?麦克斯很遗憾地说没有,刚好在今年的早些,酒庄老板因为年纪大了想退休,所以把整个葡萄园都卖给了WirraWirra,并且把原本珍藏的所有陈酿,也一并称斤论两的卖出了。麦克斯看起来有些感伤,我们听了也默默无言,心中暗觉可惜,想起酒庄的营运大概也不易,一位七十几岁的老农人恐怕也没存下什么积蓄,只好把葡萄园跟毕生收集的佳酿都转让。

    这真是酒庄百态,有做得风风火火、豪华气派的,也有像这样恳恳实实地,到了晚年依然以口袋空空一穷二白收场。种葡萄酿酒,总归是农人,最重要也最挂念的,当然不出那块日日在上辛勤耕种的土地,我想如果老主人真有办法,绝对不会把工作一辈子的葡萄园跟自己积存的陈酿出售的。不过话说回来,Wirra Wirra也是很优秀(规模很大)的酒庄名牌,以家庭式经营无法达到的高度,交由一个大的企业体也许能够完成,虽然这样也必然留下了一些遗憾。

    我们心思各异地想着这件事情,最后买了一瓶13年的reserve而离开,这应该是鸡犬听到过极唏嘘的一个故事。


    〖品酒室开喝〗咸味黑皮诺

    当晚我们喝了这瓶酒,这是一瓶引人深思的酒。之前在Yarra Valley喝到的黑皮诺,虽然与勃根地已经不同,但是它们的风格和口感仍然有一种类似性,当然新世界的酒相对比较新(年份)也比较甜(风格),虽然较少那种蟑螂屎的暗黑毛绒感,然而清爽的酒体、整体以酸味为主轴和洋溢果花香,使整体仍然可辨。

    但是Ashton Hills的这只皮诺,却仿佛是另外一种语言。刚开始,你觉得那皮诺味道不出所料,但你越尝,你就越不确定它是不是你刚刚所以为的那样、越来越从细节中发现那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那错觉,就像小时候写错字,被老师罚写一百遍,于是到后来,那字你越写、越看它,你反而越觉得它长相越奇怪、越陌生。

    这支酒,它依旧有皮诺的美,但那美是倾向阳刚的。如果说勃根地皮诺有种阴柔的优雅,你感觉它是一个层次绵密、深富韵味的女人,那这只来自Adelaide hills的皮诺则像是一个文雅而俊美的中性人,五官虽然漂亮但却透出挺拔和遒劲的力道。你乍看会觉得两者一样美,但是一旦走近,就察觉到那美出自相异之处。

    之所以有这种印象,在很具体的味觉方面是来自一种“咸味”。有些葡萄酒作家认为,酒本身是没有咸味的,只是因为有些葡萄园是在海洋边,所以人们捕风捉影来自有关风土的假设,于是说这葡萄酒带“咸”。然而来到澳洲之后,我们都觉得这里葡萄酒发咸,甚至连酒庄里面的侍酒师,也多次听见他们用savory来描述酒的味道,反而他们几乎很少使用earthy(我总是很难翻译这个词,大概是一个盖称泥土味、森林底层的湿叶、泥泞、蕈菇等等的味道有点接近。)

    “咸”味,除去真正像是我们舔盐巴那样的咸感,感觉上它与earthy不同的地方在于,“咸”这概念更缺乏软烂、臭味等等那种有机的生物感,它反而更像是矿物,像是铁、碘那样坚硬的质地,它走的是发苦、氧化、生锈的另一条味觉线索。而同时,与泥土味连结的其他味觉印象,常是皮草等动物气味,但相反,与咸味连结的,则是青色蔬菜与未完全成熟的瓜果。

    它们两着在某种程度(或浓度)底下,有一些相似性,都是一种黑暗且不那么令人愉悦的味道。然而在那个交会点之后,它们又头也不回地,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发展出天南地北迥然相异的特征。

    这支酒最好的地方,就是一种以深色的咸味为基调,但却恰如其分地点缀了酸甜等明亮的果味,变成混杂了知性、风格、主见但却不过于强硬的口感呈现。这真的是来到澳洲后最惊艳的一个发现,跟勃根地的酒相比,它显得有点前卫,但是我认为它为皮诺创造了不同的语言,这绝对是鸡犬两人(如果可能的话)今后还会想要再尝试的酒之一。

    当晚搭配的电影是ET,出自对科幻电影的爱,史蒂芬史匹柏是犬小时候最喜欢的导演。无论是丑哩八叽的ET,怪声怪调的「ET phone home~」还有像小猪一样可爱的童星茱儿芭莉摩,觉得简直是时光回溯。当电影演到男孩把ET放在脚踏车前篮,然后连人带车从一轮大满月前飞越而过,鸡犬不禁同时笑叫:这画面实在太经典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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