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已是季春时节,日日经过的单位小花园里,花已轮番开过,落了迎春,凋了玉兰,桃花谢了春红,杏花飘了羽衣,梨花盈盈满地,而今开得最盛当属樱花,可惜小园中樱花极少,难慰相思。
突然生出游兴。想这一春,日日忙于塑造人类灵魂,倒把自己本就不够丰盈的灵魂后花园枯损许多,几乎要荒出砺石满地的瀚海来了。于是,忙完手头的事,特特驱车赶往小城东北一隅的森林公园。
没想遇着什么,只想暂从俗务中脱身,去看离自己远一些的东西,哪怕仅是一地残红,半树青翠,都足以慰藉寂寥,滋润心地。
不是周末,恰逢午时,园中人稀,偶有整侍花木园林的花工草匠,扛了锨抬了苗地走,不慌不忙,悠游自在的样子。不多的三两行人,漫步于青青槐叶下曲折的青石小道,或言或笑,或不言亦不笑,就那么安安静静走……
驱车行进绕公园半周,早见园中青葱一片,簇簇新叶满透了稚嫩的欣喜。秋冬时节横卧于地的枯木还在,颜色却似乎变得更黑起来,在漫天的青翠中,恰恰是别样的点缀。
生命的蓬勃与枯竭,在这里并不显得对立,恰恰相反,它们和谐地存在天地间,展示生命的奥秘。枯木的安静凸显了青枝的生机,青枝的张扬衬托了枯木的宁谧。
这是我所喜欢的自然,没有任何矫饰的自然,在这里,活着的尽情昂扬地活着,逝去地安详从容地逝去。没有刻意,一切顺应着造物的安排,于生命的轮回中精彩地活过之后,去得毫无挂碍。
轻阴的天,没有太阳,却有春日暖意轻透春衫。风有,却不大,微微轻轻,逗弄青枝绿叶,缠绵攒聚在枝头的娇粉樱花。有笑语穿枝拂叶而来,是体贴的丈夫牵了即将生产的准妈妈,缓步而来,笑语吟吟。
在这孕育一切的安静春日,喧嚣的市声被远远地隔离,这里,只有日渐松软的泥土,大片返青的草皮,含笑枝头的春花,原色的疏篱木栅……
把车停在路旁,斜斜半躺,透过车窗观花赏景,微风可见,花香可想。几个赏花人,轻轻走过,中间一个蹒跚学步,乍着小手摇摇晃晃走路的小小孩子,摇头晃脑地左看右看……
有鸟叫声传来,却不知什么名字。有幸人世一行,却不识人间方物,难免与这自然太过隔膜,总是引为憾事!像这偌大园内,草木几许,鸟雀几多,能够叫上名字的,唯有不多的槐杨柳樱;对于鸟类,则唯有以鸟雀呼之,想来,实在汗颜。
转念又想,我不识花鸟,花鸟亦不知我为何人,只要花鸟觉我不甚俗,我觉花鸟亦可喜,便可相看两不厌了。两不相欠,如此甚好!
忽然想起钟书先生的话:你吃个鸡蛋若觉好吃,哪里还有必要认识下蛋的鸡?用于此境,似也契合。若觉花鸟可喜,哪里还用深究许多?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有时似也可不必执着,君不闻“人生长恨水长东”?正如滚滚东逝之水,人生也正是因有遗憾才如此令人欲罢不能。所以,不必过于执着吧,随意而行,赏天地万物之美,以养己之心身,岂不可乐?
东坡先生极喜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因为“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喜欢先生的豁达自适,崇仰其洒脱不拘的为人,今也借园中之清风,林间之繁华为自己洗目洗耳洗身心,愿人获清净,语亦清雅!
想我一介俗人,能于轻阴的午时,来至鸟语风香、红翠织锦的自然园林,安坐于车窗后,得览一园锦绣,安享片刻轻松,也是难得的人生清福了。
匆促红尘一俗人,锦绣园林寄此身。
得享片刻好风景,便是须臾福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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