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乌合之众，你们全家都是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是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的著作，于1895年首次出版，这本距今已有一百二十多年历史的书籍，在之前并不为大众所知（或者我孤陋寡闻），而在近两年，好像一下子变得众人皆知，提到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书中的观点大致是说，当作为个体时，一个人会有鲜明的个性特征，但是一旦融入群体，每个个体的特征会群体淹没，近而集体降智，成为无自主意识的盲流。

我无意讨论这个观点有多少正确，有多少错误，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并没有做过社会心理学的调查，没有做过细致的研究，没有数据作为观点的支撑，我的知识也极其浅薄。

然而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乌合之众”这个概念会忽然间火起来，以及在这背后，是否有所推动？

一，是蠢？是坏？

不用去讲过于久远的事情，只用去回想近些年的事情，前几年的因钓鱼岛引起抵制日货的活动，一路爱国者群情激奋，前去打砸日系店铺，烧日本车。哪怕开店铺的、开车的这些都是国人，然而你既然用了日本生产的东西，就不排除是汉奸的可能了，本着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那就是活该了。

没过了多久，又因为萨德事件，开始抵制韩国了，这次的动静比较小，但是毕竟闹了一阵子，也有人烧砸东西，也有人跑去偷偷捏人超市的方便面，在暗中使坏。

除了国家大事，明星八卦也是可以爆发群体高潮的，比如前些年全民喊打喊杀马蓉宋喆的，还提到了浸猪笼，似乎不将之处死都会有碍风化。而近期发生的事，比如网红的猫爪杯，流浪大师引起的热潮，和赵立新的言论。

这些，都是爱国的，是有着充分正当的理由，以及在一早就占领了道德的高地。可是他们很多人的行为都是让人不齿的。他们觉得自己的不管什么行为是无比正确的，是在做正义的事，并将一切的反对都加以辱骂，诅咒，种种不堪的言论，我们说文明，我们说素质，我们说理性，统统被丢掉。

然而我讨厌高高在上的道德，讨厌正义。高调的、夸张的道德与正义的背后，无一例外是龌龊。

前面也说过，我并没有调查和数据的支持，以下的观点，就只是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而已。

如果是我的话，我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1，无聊。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可以述说的部分，我需要做一些刺激事情，希望自己能够参与到大事件之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2，人性之恶。有一句话叫法不责众，我可以做一些平时想做不敢做的事情，而且不会受到惩罚，何乐不为呢！

3，嫉妒。凭什么他出名？凭什么他比我有钱？开那么好的车，当老板？现在我有了机会，干嘛不踩你一脚，我就是不想别人过的比我好。

4，表演。我只是个普通人，平时我说话没有人听，也没有人在意我做些什么，可是现在，我只要说些过激的言论，做些其他人也在做的事情，我很可能就会得到别人的关注，他们会附和我的观点，看到我所做的事情。

5，盲从。大家不都这样吗？既然你大家都这么觉得那肯定错不了，我要是反对会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

人的情感很复杂，并不会纯粹因为一个原因去做一件事。虽然在事后给出这样或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在事情的进行时，也许并没有那么高大上。

可是如此看来，究竟谁会是坏？谁会是蠢？谁会是乌合之众？是在群体的裹挟下失去理智？

二，谁才是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并不是一个褒义的词汇。

每当在群体上的一件事发生后，总会有人来做此评论，这不单是说某一个人的行为，或者一个人所代表的某种群体的行为，而是涵盖了整个群体的素质低下。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比如公交失事的事件。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辱骂女司机，女司机这一群体首当其冲，尽管她们不想组成一个群体，是被迫成为群体，她们成为广泛的乌合之众。

之后事情明了，人们调转枪头，对之前骂女司机的那批人说，哼，乌合之众。

当然人们也不会放过在公交车上的乘客，他们在司机被骂的时候事不关己的沉默，人们说，在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哼，这些乌合之众。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在这些人再后面，难道就没有自视清醒的人对骂人表示，你们这群键盘侠，乌合之众？

比如货车翻车了，里面的货物散落了一地，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却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捡着装进自己腰包的。看到这个场景，人们会说，唉，乌合之众。

甚至人们会认为，爱贪小便宜的人是乌合之众，复读机是乌合之众，言语粗俗的人是乌合之众，不懂抗争的人是乌合之众，近而，没读过多少书的人是乌合之众，没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乌合之众，没有良好家室的人是乌合之众，乃至普通民众，某个种族，某个地域，也都是乌合之众。

然而很奇怪的是，贫穷、落后的群体会素质低下，是乌合之众，权势、富有的群体却斯文有礼，是精英阶层。这一切全然不顾，一个人的品格，乃至构成群体，与他的财富、地位、家室、学识、智商、种族以及其他的一切，统统没有必然联系，最多，是他们更善于把自己伪装在体面的外表下罢了。

然而可以看到，这已经从个体对于群体的反思，到群体对群体歧视，他们不会想到，当一群精英在一起构成群体时，他们也会为自己的利益争夺不休，近而变得情绪化、低智商，他们也会成为乌合之众。

这时我们回过头来想，当一般人被视为乌合之众，觉得他们具有易于被带节奏、盲从、危险、偏信等特点，除了那些确实没有独立思索精神的，那么其他人，这一切又都是谁造成的呢？

商鞅说: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乌合之众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不能远视。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然而岂能让你知，何妨，民不可，嘲之乌合之众。

我们并没有上帝视角，不是每个人生来就具备那么好的条件，我们得到的信息不全面，是本来就具有引导性的，无法发看到更多是脚下站的位置太低，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被蒙蔽呢？

现如今的人们不顾事实，别的不愿意了解，就是爱给他人安排大帽子，反正不管是不是，就先给你定论了，让你翻不了身，一顶大帽子戴了过来，就问你承不承的住？

呸，谁是乌合之众？

你才是乌合之众，你们全家都是乌合之众！

三，谁的狂欢？

当群体事件发生时，那情形如滔滔的奔流席卷着一路的泥沙，如此声势浩大，直到最后不受控制，似乎所有人都陷入某种狂欢。

然而这是属于谁的狂欢？

寻常人的生活并没有大事发生，却有无数如同苍蝇般令人讨厌的小事，当情绪积累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人们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窗口，而外界的某个事件，又更加激起了心中的不忿，爆发也是迟早的事。这样看来，人们似乎需要一个事物来抵制，来追捧。

然后真的有一件事出现了，这让大部分的人或是联想到自己，或是觉得应该让道德胜利，于是他们组成群体，开始圣战。

如同一堆干草已经堆积起来，只要一个小火苗，就会迅速燃烧起来，当然这样的火也并不大，可是谁知其中就有浇油的，更有风助着火力，结果越烧越大，直到把一切能烧的全部殆尽。

这大概就是一件小事引起的乌合之众的躁动，在这其中，他们没有纪律，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只是尽可能的丑恶不堪。

然而应该想想，真的是这样吗？

事实上当我们作为个体的时候，又能够有多少自己的思想，当我们了解人更多，就会知道拥有独立思考是多么难道，而在着期间，我们的大脑被无数的思想洗过，有的时候我们甚至自己都未曾发觉，以为我思故我在，然而“我”并不在。

不用说什么群体抹去个体的优异，而加大个体的缺陷，然而乌合之众，是因为我们想这么做，不是源于加入群体，才变成这样，这是我们的本质。

另一方面，人的所认知有限，无论是群体还是个体，都可能被欺骗，当有人故意用种种方式让其他人只看到一面，而更为隐秘的部分却视而不见，那么这一切该是谁的错？

说谎者被视为高明，受骗者被视为愚蠢，群体的可恶，到底是在于群体的本身？还是在于利用群体达成目的的人？若是没有推波助澜，群体又是否能有那么多的破坏力呢？既然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他们的能量又能保持多久呢？持续性应该不属于乌合之众。

我们在说群体的破坏性，在说乌合之众的狂欢，道德丧失之后愚民的盛宴，可是在这其中，有多少真实，有多少虚假，一切的根源何在？又是谁再说？

我想起了一个寓言故事，女巫将可以令人发疯的毒药投放在了一个小国的水源当中，除了国王和他的侍卫，所有人都喝了水。自然而然，所有民众都陷入疯狂，而同时，他们却认为自己才是正常的，反倒觉得没有喝水的国王和侍卫发了疯，要为他们治疗。国王为了不受到伤害，选择和侍卫喝下有毒的水源，于是整个国家一起发了疯。

这是不是一个道德屈从疯狂，智慧选择沉默，正确让位给乌合之众的故事呢？也许是吧。然而我始终在想，女巫去了哪里？

愚蠢的人不是罪过，罪过的是他们因何愚蠢。

所以我并不喜欢这个故事，以及其中包含的寓意，我始终觉得，群体的恶劣，在于搅屎棍；乌合之众的过错，在于将人等级划分；群体的狂欢，乌合之众的狂欢，到最后都只是最后既得利益者的窃喜。

还有一个词，平庸之恶。

如果说群体在于无意识的不顾后果的疯狂，那么平庸之恶，在于他们在群体之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对于疯狂，他们选择不作为，选择了沉默。然而正是这种沉默，让他们与群体达成互不侵犯的某种合作，使得群体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到最后，也会打他们的主意。

如此一来，群体是乌合之众，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依然是乌合之众，甚至他们的过错更甚。

比如前面的国王和他的侍卫。

可是既然呐喊的人是乌合之众，沉默的人也是乌合之众，那么谁又不是乌合之众呢？

四，我的优越感

如果是我的话，为了保证我不是乌合之众，我必须要先说别人为乌合之众，如此一来，我至少站立一个高的地方，是批判者。而且当我在批判别人的时候，我会产生某种胜过他们的感觉，因为我能够看清事实的真相，我能看到他们作为乌合之众的可笑言行，这使我觉得我比他们更加优秀，一次产生各方面的优越感，我的内心为此感到舒适。

是的，优越感，一个很奇妙的词。

事实上很少有人为自己而活，他们很多时候都是为他人而活，这些他人却不是他们所亲近的人，而是并不相关的人。

人们总是去在意旁人的眼光，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虽然很多时候他人并不会在乎，但往往还是会为此屈从自己的心性，以达到让他人称赞的地步。

另一方面，从小到大，无时无刻，人一直处于竞争当中，无论是穿着，成绩，家室，财富等，都是可以用来比较的。凡是别人强过我，我就觉得不舒服，然而当我发现自己有些地方我比他强时，我就会以此产生优越感。但更好的，是我各方面都比别人强。

当然，有人会觉得想比别人强也没什么问题。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很累。

唐朝诗人王梵志写过一首诗，便是描述这种情况。

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

大意是说，别人开的都是宝马、凯迪拉克，而我只能开个桑塔纳，心里很不爽，但是一看旁边，有个傻逼骑个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顿时就笑了。

物质上的优越性还不足于人，于是还有精神上的优越，如同阿Q的儿子把老子打了。精神上的优越要比物质上的优越更容易得到，毕竟这没有衡量的标尺。

简单来说，比如鄙视链。我的认知要超过你，我读的书要超过你，要超过你，我的欣赏水平要超过你，总是有大鱼吃到小鱼，小鱼吃到更小的鱼。如此一来，当我发现人们是乌合之众，而我不是的时候，这不就在情理之中的是吗？

当一个人在说他人是乌合之众的时候，他一定是把自己脱离在外的，以为自己是胜过他们的，是高于他们的等级，并以此沾沾自喜。只是他们真的就和乌合之众有所区别吗？

这就有了另一种说法，精英与伪精英。什么事情都有真的和假装是真的，一块铜也会觉得自己就是金子。就算是清醒，也有真与假的区别。真的清醒在痛苦，在寻求解决之道；假装清醒是自尊心，是在在显示优越感。

一些人并不是精英，也就是所谓的伪精英们，没有自己表演的舞台，却非要自动把自己带入其中，表演者滑稽的把戏，期待能有观众叫好，全然没有当我在评论芸芸众生的时候，我必须要站在芸芸众生当中，承认自己的平庸，当我说你是乌合之众的时候，我也必须反思。

不，他们只是脱口而出，对着普罗大众不屑的说，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不过对于真的精英，他们也是一样。

无论是谁也好，一旦固有的观念形成，就不会去探究事情的真实性，历史上演绎过这样的事情，白人觉得自己比其他族群更优秀，纳粹实行过种族灭绝，因为觉得自身优越所以不尊重，也不必在意真实与否，因为在我的观念中我比你优秀，我就不会在意摆在眼前的事实。

提防那些微不足道的优越感，也许如此，我们才能过得更好。

五，民主、自由、平等

我在某处看到这样的一句话，国家不能交给没有脑子的人，民主不能成为乌合之众的狂欢。

我在想民主是如何与乌合之众联系在一起的。

所谓民主，便是人民当家做主，或者说以民为主。人民是一个大群体，如果各行其是难免不会发生混乱，于是人民让渡出部分权力，选择一个各方面还算过得去的人来作为领导人民，带领大家一起前进。

只是这个人该是谁？谁更有资格来担任这样的重任？

于是就产生了一人一票制，各人选出一个你认可的，最后得票最多的人获胜。因为是大家选出来的，所以以后出了问题也不要怨谁。

然而有两个问题。

第一，人民更多的是有投票的权力，极少有被投票的机会。

当然，对此有人会反驳说，因为那些选举人更懂得治理国家，更具备能力。即国家不能交给没有脑子的人。

是啊，除了那么几个人外，其他的人都是乌合之众，他们没有脑子，只能是羔羊而不是牧羊人。可惜的是，牧羊人只会考虑人的利益，不会在意羊的利益，如果他在意，也至多是在意羊肉的味道。

而且谁又能把话说的那么绝对？连放入袋子的机会都不给，却责怪说你没有脱颖而出。这不是可笑吗。

第二，过程容易被导向。

人们对候选人并不了解，只是看谁能够表演的更好，表演的更卖力，然后根据自己的偏好做出选择。

因为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别处而来，从新闻，从社交，等等的地方，然而我们知道，这些消息是可以被操控的，于是很可能在民众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投错了人。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随意乱投，因为既然是鱼肉，选什么样的刀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锅也是要人民来背的，就是所谓民主不能成为乌合之众的狂欢，作为乌合之众的他们没有辨认真相的能力，轻而易举的被引导，最后选择了不该选的人。要作为有识之士，应该提防这样的事事情发生。

可惜在自始至终，都是“高等人”在说话，乃至将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于是在这种思维的引导下，一些明明过的不好，却还总能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思考问题，不由不让人佩服。

事实上无论是屁股决定脑袋，还是脑袋决定屁股，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都并不平等。口头上的平等总是条理清晰，而真实的做到平等，又可望不可及，甚至有人以此来说，当别人残疾而我健康的时候，就应该把自己也弄残疾才算得上公平吗？关于此类的话题争论不休，至今没有答案。

然而便是如此，那些从某种程度（财富家室见地等）来评论低等一些的人就是乌合之众，这真的说得过去吗？还是他们过于傲慢，以致对这些乌合之众不屑一顾，他们既然生于泥土，就让他们与泥土作伴好了？

而关于平等，如果一旦强制施行，是否会有碍各人自由，如此一来，乌合之众的胜利将是对自由的最大侵害？

这应该要看所谓的“自由”到底是多数人的自由，还是少数人的自由，当只有少数人拥有自由，而其他大部分被禁锢的时候，这又算什么自由？不过是最好的借口，是自私的利己。

自由是头猛兽，必须要套上笼头。

自由，平等，民主，三位一体，应该是以更多人的幸福为目的的马车，要让彼此相互制约相互协调，以找到一个彼此相融洽的点，如此一来，马车才会向前走，而不是后退。

在我看来，哪有什么乌合之众？都不过是凡人，一只乌鸦歇在了母猪背上，谁也别说谁的差。人类本身是浅薄的，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完美，当人们聚在一起，本身就成为一个群体，如果他们都是乌合之众，我们所拥有的文明从何而来呢？只是我们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