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好聚好散。”
成欢在微信输入框敲下这几个字,点击了发送。
本没想着能收到回复,没想到,消息刚发送成功,手机就震了,来电人正是刚才那条消息的收件人——匡帅。
自那晚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成欢都没有匡帅的消息,要不是清理微信联系人,成欢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
“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关闭通讯设备。”
“好。”成欢又瞟了眼在屏幕上跳跃的“匡帅”二字,按下电源键,将额头上的眼罩拉下。
听着机舱内一遍又一遍的起飞提示,成欢昏昏沉沉坠入深眠。
匡帅,是成欢两个月前,一次深夜买醉时认识的。
那天,成欢暗恋多年的林喆结婚了,成欢被邀做伴郎。白天在婚礼上受尽暴击,晚上,成欢独自跑到夜店开了瓶洋酒。
那晚在夜店的记忆,成欢很模糊,只记得有个穿紫色真丝衬衫,油头粉面的长脸男人,来找自己玩色子,约好,输的人喝一杯。几把色子玩儿下来,成欢直接断片儿,再睁眼,就到酒店了。
身上干净得只剩内裤,床尾还摆着一双大码AJ,成欢拼命回忆,记忆中只剩一张模糊的脸。
听到洗手间传来马桶的抽水音,成欢浑身的汗毛瞬间立起。
克制住内心的焦躁,成欢掀开被子检查了一下身体,肾还在,前后也没被玩弄过,至少不是最坏的情况。
一次性拖鞋踩在地毯上绵软的声音,此时在成欢听来,都像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刺耳。
成欢屏住呼吸,绷紧全身肌肉,悄声将床头的烟灰缸拿在手中,做好了硬刚的准备。
成欢在心中盘算着,实在不行,就朝裆踹,万一把对方打残,被警方认定为故意伤害怎么办,自己好不容易考过的司考……不管了,万一真捅到局子里,就说正当防卫!
成欢还没想明白,怎么跟警方解释,自己是迫不得已才实施了正当防卫,一下半身裹着浴巾的高大男人,就走到了成欢跟前。
高眉骨,深眼窝,面部轮廓锋利,锐角多,使得男人显得有些刻薄。成欢的目光停在男人的金项链和大花臂上,大脑一时停转了半拍。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醒了,还难受么?”
错不及防的关怀,让成欢有些懵,拿着烟灰缸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口渴么?”男人从房间酒柜中拿了瓶水,递给成欢,见成欢不动,男人刚想开口,瞟见其手里的烟灰缸,“你拿个烟灰缸干嘛?”男人愣了片刻,噗嗤笑出声,“难不成,想削我啊?”
对于男人的一系列行为,成欢觉得很不合理,且莫名其妙。
成欢省略了原本打算喷的垃圾话,“你谁啊?”
男人顿了下,看着成欢,慢吞吞道,“哦,我叫匡帅。”
男人实在的回答,叫成欢有些懵。
“你怎么把我弄这儿了?”
“你在酒吧厕所吐懵了,我看有几个GAY缠着你,就把你架出来了。”
“那你把我弄到酒店干嘛?”
“因为我不知道你住哪儿啊。”
“那你脱我衣服干嘛?”
“你吐的哪儿都是,衣服叫服务员送去洗了。”
“咱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距离酒吧不远的蓝天大酒店。”
成欢快速瞟了眼床头的酒店服务单上的,酒店名称和地址电话,男人的确没说谎。
看男人坦荡的眼神,成欢不禁生出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自责感。
男人半开玩笑的看着成欢,“怎么,给你看看我身份证不?”
小人做到底又何妨,谨慎些总没错。
“好啊。”
当男人真的将身份证从自己钱包里抽出来,拿到成欢眼前时,成欢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我有些疑心病,哥们你别介意。”
“叫我匡帅就行了。”男人将矿泉水放到成欢床头柜,走到自己那侧单人床坐下,摸出手机开始看。
看匡帅玩手机,成欢突然反应过来,“我手机呢?”
匡帅朝桌子扬了扬下巴,“跟钱包一起,都在桌上呢。你手机被水泡了,开不了机。”
成欢看到了手机跟钱包,想起身去拿。但猛地立起,因酒精而缺水的大脑,撞到颅内壁,疼得要炸开。
手机屏满是酒渍,摸着很黏腻,的确无法开机。成欢长叹一口气,将手机放回桌上。
窗外,一道响雷劈开,引得成欢向外看去,瓢泼的大雨冲刷着玻璃,愤怒似要将窗子敲破。
“要是需要联系谁,你可以先用我手机。”
成欢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可联系的,多谢了。”
“哦,那好。”
成欢失神地坐回自己的床上。白天的种种,一股脑钻了出来。
虽然,林喆是直的,跟自己永远没可能。但,要亲眼看着西装笔挺的林喆,娶别人,成欢还是觉得难受。特别是自己充当了伴郎的角色,还亲手帮林喆找到了新娘被藏起来的高跟鞋。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爱作弄人,不将心死如灰的人,狠狠扇上几耳光,不算完。
听到熟悉的铃声,成欢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机。
“喂?”匡帅接通电话,起身出屋。
再回来时,匡帅手中多了个外卖袋。
匡帅一进屋,成欢就闻到了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儿。食物清香的刺激下,成欢感觉胃空得难受。
匡帅将一份粥和餐具放到成欢这侧,低头拿出自己那份,淡淡道,“吐成那样,估计你醒了得饿,就帮你也订了一份。”
成欢看着粥,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犹豫。
匡帅抬头看了眼成欢,“吃不吃都行。”
“没有,我想先喝口水,”成欢伸手去拿刚才匡帅放在床头的水,又补了句,“谢谢啊。”
“谢什么,没事儿。”
喝了口水,成欢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
匡帅在另一侧,打开自己那份粥的盖子,咸香溢出。
“今儿为什么喝成这样?”
成欢慢悠悠拿起自己那份粥,掂量着该怎么说。
匡帅抬头看了眼成欢,“不方便说的话,当我没问。”
“没有不方便,硬要说原因的话,算是失恋吧。”
“被甩了?”
成欢干笑两声,“单相思而已,人家都结婚了。”
“他是叫林喆么?”
成欢心中一紧,“我喝多以后,是不是说什么了?”
匡帅忍着笑意,“你一直嚷嚷着,林喆WCNM之类的,逢人就踹,我还以为,是你仇家呢。”
“靠——”成欢觉得心中似有一片草原,上面有一群羊驼在奔腾。
匡帅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若无其事地看了眼成欢,“咳,那林喆,是个爷们,对么?”
被知道了也没什么,反正素不相识。
成欢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轻描淡写的“嗯”。
吃完夜宵之后,匡帅将垃圾收入袋中,拿到门外。
随着窗外一道响雷炸开,屋内瞬间陷入黑暗。一道闪电,在夜划开,将屋内照得通吗,几秒后,又是一声响雷。
前台打来电话,很抱歉,电路故障,正在抢修。
雷雨夜,躲在黑黢黢的房间里,静静欣赏窗外的雷雨交加,也不错。
成欢倚在床头,看着窗外。匡帅在隔壁床刷手机,屋内很安静。
平和之后,纷乱的思绪涌上心头,如几只毛茸茸的飞蛾,在成欢脑中忽闪。
成欢记得,屋内酒柜陈着啤酒和食品,便起身摸到柜子旁。
大概是听到开罐声,匡帅点亮手机的电筒,有些诧异道,“还喝啊?”
成欢拿出一罐啤酒,丢给匡帅,并举杯笑道,“心烦,赏脸陪我会儿?”
“恭敬不如从命。”
成欢拿着啤酒坐回床上,“说点儿什么吧,”抿了口啤酒,成欢又补了句,“真的假的都行。”
“比如呢?”
“说段儿糗事?”
“行。”
于是,匡帅讲述了自己中学时,跟校园扛把子学姐的一段过往。
强势的学姐跟自己表白之后,两人鬼使神差地发生了关系。这段校园恋情,最终以匡帅染上男科病,被家里一顿狂揍而告终。据说,当时用药水洗了好久,才不会再痒。
成欢喝了口啤酒含在口中,慢慢咽下,“都是学生,怎么会染病?”
“听说,在我之前,她跟不少社会上的混子好过。那会儿,觉得她挺酷的,”匡帅轻笑着喝了口啤酒,接着道,“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按规矩来,敢和教导主任吵架,敢在学校门口和混混撕逼。”
成欢静静地听着,脑中浮现出女孩模糊的轮廓——宽大的校服下,藏着早熟的身体,一双明亮叛逆的双眸,在厚重的刘海下,嘲讽着一切。
匡帅喝光了手中的啤酒,以标准的射篮姿势,将空罐子丢出。空罐子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后,正中床尾的垃圾桶。
匡帅又伸手开了一罐啤酒,“你呢?青春期那会儿,是什么样的?”
“我?”成欢不禁笑了,“学习好,话少,很无趣。”
“那你还挺本分。”
“毕竟,龌龊的事,得偷偷做。”成欢喝了口啤酒,“那会儿因为住的近,所以我家没人的时候,他都会来陪我睡。”
黑暗中,成欢看到匡帅调整坐姿的轮廓,不由得轻笑,“我趁他睡着了,亲过他,也摸过他。”
“我去——你怎么知道他真睡着了?”
“只有一次,我可以确定,他醒了。”
成欢的目光落到两床之间的地毯上,“那时,我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因为他的沉默,让我觉得,自己的行为得到了默许。所以那时,我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有些兴奋。”
“我去——然后呢?”
成欢笑着摇摇头,“没有然后了,等我洗手回来,他还保持着那个睡姿。那一晚,也是他最后一次来我家过夜。现在想起来,自己那会儿真龌龊,对自己兄弟都下手。”
“他就是结婚那位?”
“嗯。”成欢苦笑着点头,喝光了手中的啤酒。本想将空罐丢进垃圾桶,但罐子砸中垃圾桶边沿,弹到地上。
拉开一听新啤酒的时候,成欢注意到,匡帅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些复杂的渴望。
成欢假装没有领会对方的渴望,无声地喝着手里的啤酒,任空气中的暧昧,尽情发酵。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张硕。”这是成欢办理各种会员卡时,惯用的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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