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之恋（小说第一章：关于你最年轻的记忆都给了我）

青草之恋（小说第一章：关于你最年轻的记忆都给了我）

        写在前面的话：现在心情平静多了，可是写着写着那颗心还是会隐隐地疼。从我们六岁到三十六岁  ，仿佛就是一场梦。我很好，你也别来无恙吧？

        总以为自己的故事多么与众不同，却原来它只是千千万万个故事中最平常的那一个。

        就叫他晟吧，我叫珊。我们是很多年的老同学，从上学前班的第一天起，一直到高中文理分班之前，我们甚至还做过同桌。我曾经问过他，他说这辈子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和第二个人和做过这么长时间的同学。到考上大学之前，我们断断续续做了将近八年的同班同学。有人说这也许就是缘分吧，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想我们彼此都从没想过自己会介入对方的世界。

        去年的十一月份，我闲居在家，百无聊赖中忽然接到妈妈的电话。电话那端的妈妈兴奋异常，虽然相隔几千里都能感觉到她的神采飞扬。妈妈说，她今天见到我小学同学的妈妈了。这个小学同学就是晟，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想想我和晟自从高一文理分班直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九年没有见过了。

        这十九年我们彼此分别经历了高考、大学、工作、结婚等人生中很多重要的大事。最后一次见时我们还是同班同学，两个懵懂青涩的高中生，而今十九年过去了，人到中年的我们早已为人父，为人母了。不禁让人感叹：“时间啊，你真是过的太快！”

        上大学的时候我这个地道的东北女孩儿考到了一个有黄河穿流而过的城市，离家几千里，而他去了有名的六朝古都n市。我们从来没有联系过，彼此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每年放假回老家的时候总是能够从母亲口中听到他的消息。记得大一放寒假回家，妈妈跟我话家常无意中说晟也回来了，穿着军装特别神气。妈说，看他那大高个儿，走在路上，多好的一个孩子！现在想来，当时的他，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这目光中就有我母亲的，于是母亲就常在我面前唠叨他的各种好。当时的我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甚至从未想过。时隔十九年再想起当年，却发现我们之间竟然也曾经有过许多难以忘记的瞬间。也许那些往事就是爱情的萌芽吧。

        我们住在同一个村。他家在村东，我家在村西。小学校就在我们两家的中间。三十年前的东北乡村尤其地广人稀，村东和村西隔的特别远，所以上小学前我们两个人基本上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八十年代的东北乡村小学是有学前班的，我们那个时候叫育红班。我和晟同一年入学，不仅同班，而且同桌。我六岁多，他六岁还不到。两个懵懂小孩，因为都性格内向，所以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基本上没怎么说过话。关于他童年记忆最深的，是我们曾经吵过架。那是三四年级时候的事，他是班长，我是副班长。在我看来他和班里所有的女生都谈得来，唯独和我，意见不合，甚至互相厌恶。我们总是会因为商量班里的事意见不合而吵起来。只不过那一次更严重一些。可能因为他是班主任最喜欢的男生吧，也最优秀，所以骨子里生来一种高傲，从不觉得在女生面前说又冷又硬的话会有什么不妥。他说的那些话深深地伤害了我，以至于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一闭上眼睛就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所以在七年的小学生活里我们很少说话，我本来就内向，常常是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偶尔和别的女孩聊的热火朝天。只不过我没想到从上学的那一天起，命运的安排让我成了旁观他生活最多的那个人。

        小学关于他的记忆有很多，翻开我家最旧的那本相册，里面尽是一些发黄的照片。有一张是我和他的合影，那时大概是三年级吧，我穿着湛蓝的校服，系着红领巾，学生头，没有笑。他穿着巧克力色的手编毛衣，样子和我一样傻。我们背后站着的是和蔼可亲的班主任，她的两只手分别搭在我们的肩膀上。我和他当时是老师最得意的两个学生。后来也真如老师所愿，我们两个成了我们那所小学最优秀的毕业生。

        一张一张地看下去，会发现我和他这样的合影有两张，每一张上的他都穿着那件巧克力色的毛衣，以至于在童年的记忆里，留给我的关于他的印象总是那件毛衣。当三十六岁的我们再次联系上时，回忆童年的往事，我想起来的还是那件毛衣。只不过作为故事男主角的他记住的更多。他讲了一件封存在我记忆深处的关于我俩的事情，如果没人提起可能再也想不起来。他说：“记得吗？我们做同桌的时候我还曾经把你气哭过……”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在他的提醒下，我慢慢陷入了回忆。

        那应该是上学前班的时候吧。闭上眼睛，首先回忆起来的是那件巧克力色的毛衣，他就坐在我的左面。画面更清晰一些了，我可能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跟我理论，我没有还嘴的余力，记忆中的我坐在那里一直不停地哭泣。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他那张冷漠的脸。他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情了。没想到事隔多年他会记得这么清楚，更没想到的是从小就关系不好的两个人会在多年以后被命运捉弄到一起。

        也是从那次吵架之后，原本就关系不怎么好的两个人，更不怎么说话了。我每天依旧沉默的过，偶尔看见他和班里一个女生聊的火热。整个大课间他们身边围了很多人，他正说的眉飞色舞。自从不再和我做同桌，他就变得健谈起来。我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看着他兴高采烈。后来在学校里，再也没有关于我和他的一些记忆了。即使我们偶尔做过前后桌，他也不会因此回头和我说一句话。我那时性格也是有点儿倔倔的，他应该也是无限讨厌我的吧。

        漫长的七年小学生活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一九九五年的秋天我们升入了中学，我们要到镇上去上初中了。一个年级有八个班，我在初一六班，他在初一七班。两个教室隔着一条宽宽的走廊。我从没有去过他们班的门口，也几乎没见过他来我们班。我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仿佛从来都不认识。

        因为村子离镇上有点儿远，所以每天上学我们都要骑半个小时的自行车。学校的停车区就在操场的尽头。有一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和班里的同学慢悠悠地朝车区走去。就在我的左后方，他和一个个子高高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并排走着，边走边聊。他聊的正酣，仿佛没有看见我，招呼都没有打一声。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好久不见了，感觉他长高了许多，成了别人眼里那种很帅的男生。那是初中一年级时我唯一碰到他的一次。

        转眼就是秋九月，我们升入了初中二年级。我们这所中学每一年都要重新分班。初二的时候我被分到二年级五班，他在二年级三班。这是我印象中模模糊糊的记忆。我们的小学同学秋和他分到了一个班。秋的老家在黑龙江临近俄罗斯的一个小村子，所以秋一家人长得有点儿像外国人。黄黄的头发，连眼球都是黄色的，青涩的年纪里有一种特别的美。而且不爱学习的女生往往情窦早开，即使那个年代的小镇再闭塞，也挡不住一颗少男少女恋爱的心。听说那时他俩常在一起，秋在他面前性格温柔，而且又因为他学习特别好，所以学习不好的女生在他面前有着一股自然的吸引力。他俩很谈得来，应该是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吧。以至于二十年后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还装作无意向我问起她。而她彼时已是一个初中生的母亲了。

      青葱的岁月里，日子总是无忧无虑，时间过的特别快！转眼就到了初三，我们又该重新分班了。我被分到了三年级六班，他在七班。两个班级隔的不远，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彼此问候了。这一年要备战中考了，争取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我们叫它县高。学习好的孩子都开始努力了，也包括在我眼里花边新闻不断的他。没再听说他和哪个女孩子走的近，也可能我不再关心了。

        终于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县城高中。这对于九几年的农村来说，还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整个暑假我都在快乐中度过，没有去关心过别的人。报到的时候我被分到了高一九班。起初我以为整个班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同学，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我才发现我和他时隔三年之后又做起了同班同学。他的个子高，有一米八多吧，坐在最后排靠墙的位置，挨着过道。我坐在中间一排的位置。可是我们也没有说过话，我们好像有各自的圈子，班里谁也不知道我们同学七年，做过同桌，又毕业于同一所中学。我们就像两个特殊的陌生人，甚至连同学都算不上。

        那时班里正流行认小妹，好多男生都认了小妹。也有人认我当小妹。他的小妹恰恰就是我前桌，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而且还和我住在一个寝室。于是后来就有了下面的对话。一天课间他走到我的座位旁边，低着头对正在看书的我说：“喂，王珊。以后多照顾照顾我小妹！”当时的我觉得他这句话特别无厘头，凭什么是我照顾呀，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我连理都没理他。他不好意思地走了，后来他又是隔三差五地跑到我跟前来说一遍，我从来没有理过他，甚至都没有抬眼看过他一次。我觉得他太莫名其妙了。他说的次数多了，我倒是开始注意起他的这个小妹了。这个女孩叫青，每次青从他的座位回来都是闷闷不乐的，以至于现在我还能回忆起她当时幽怨的眼神。那时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别人认哥哥妹妹都特高兴，他俩怎么搞得那么别扭。事隔十九年，我无意中问起他，他没有回答。倒是回答了我的另一个问题。我问：“为什么让我照顾你小妹呀？”他的回答竟然是：“因为班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呀！”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这么多年我们好像比所有的人都陌生。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令我记忆犹新。有一天他突然拿着一瓶眼药水跑到我的面前，说：“帮我上一下眼药水吧。”我放下手中的笔，从他手里接过眼药水。他坐在座位上，扬着脸，乖乖地等着我给他上眼药水。我从来没有给人上过眼药水，以前在家的时候我自己的眼药水都是我爸给我上的，可是这一次给他上眼药水，我却表现的特别镇定和老练。我当时特别奇怪，他有小妹，为什么让我来干这个活呢？难不成是把我当成了粗使丫头，心里不禁对他多了一份鄙夷。所以我们之间并没有因为这些小交往增添彼此的好感，仍然是陌生人一般地相处着。

        县高是寄宿制学校，村子离县城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每个月休息两天。学生们都管这叫放月假。升入高中的第一次月假老师给我们布置了特别多的作业，整个月假我差不多都在写作业中度过。月假的第一天下午我正在家里看书，就看到窗户外边飘过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那时的他长胳膊长腿长脖子，像长颈鹿一样骑着个赛车到我家来找我借作业。其实我是有一点惊讶的，虽然我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因为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在他面前波平浪静。记得当时我的成绩并没有他好，他怎么会来跟我借作业呢？可他就是来了，“王珊，能借我一下你的英语作业吗？”我转身把作业拿给他，依旧没有说一句话。不是冷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怕一开口就像小学的时候一样吵架吧。倒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我们彼此相安无事，谁也不再讨厌谁。如果我开口说的多了，可能我们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剑拔弩张吧。也可能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表现的孩子气。这次单独见面也是我们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见面，高一文理分班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